高主簿瞳孔一阵紧缩。
他当然拿不出证据。
事实上承诺什么的,都是在崔莺莺对他笑,对他回眸,眼波流转间让他脑补的。
可是,一个女人,面对男人示好,不拒绝、不回应,就那么暧昧僵持,不是默许是什么?
张秀才病逝前那两年,全靠他在县令大人面前说好话,才将对方廪生津贴保下来。难道崔莺莺只是因为这个,才故意对他卖好,如今想要过河拆桥?
想明白了,高主簿越发愠怒。盯着崔莺莺看,目光瘆人。
崔莺莺见他这样子,越发笃定穿越女并没有对其做出正面承诺。不过是这人见色起意,剃头担子一头热。
当然不排除穿越女绿茶有心机,惹祸上门。
秉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心理,崔莺莺向高主簿欠身深施一礼,算是代穿越女致歉,了结过往纠葛。
“民妇感谢主簿大人往日的照顾,主簿大人恩情,民妇铭记于心。大人年富力强,德才兼备,当觅一位能助力您仕途顺遂的佳人为伴!民妇只是区区一介农妇,承蒙错爱。”
听她说得这么诚恳,高主簿面色好转许多,但仍有不甘。
“茵茵,你当真不考虑我的求娶?”
他瞥一眼张文修。
“嫁给我,我愿意照顾你的几个孩子。还有你这二儿子,我担保他入府学!将来院试、乡试,我同样会一路打点。”
张文修肉眼可见激动起来。然而给崔莺莺眼睛一瞪,立马萎了。焉哒哒低头站一边,听他娘没半分迟疑回绝。
“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能走到哪一步,只看他自身努力,便不劳烦主簿大人费心了。”
这话高主簿听得心里怪怪的。仔细一想,崔莺莺年过三旬,用这种长辈口吻说话,再正常不过。
是崔莺莺那张脸,从前如少女般娇俏的举动,迷乱他的心,令他一直忽略这件事。
一时间,高主簿说不出什么感受,呆呆看着崔莺莺向他告辞,拉着张文修离开。
走远了看不到高主簿身影,崔莺莺才松口气,拍自己胸口。
针对高主簿这种好色之人,她故意沧桑着嗓门说话,又话里话外透露出自己年龄信息。只要看不见脸,高主簿的旖念,自然而然会淡薄两分。
平民百姓,宁得罪君子,千万别惹恼小人!
张文修垂头丧气,跟在他娘后面。暗想这回,算彻底与高主簿划清界限了。
只临走发现,高主簿脸上怒容,不如一开始深。希望他娘的话,最终能安抚住对方吧?府试在即,可千万别故意找他茬子。
“文修,你借钱的对象,全是你同窗好友?”
崔莺莺慢下脚步。
张文修紧走两步赶上他娘:“是啊娘。他们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不在乎这几两几十两。”
不然早找上门讨债了。是他自己不好意思面对,加上束脩也交不起,索性休学躲家里了。
“胡说!人家不在乎,你就可以不还钱吗?诚信,是做人的起码准则。”
崔莺莺想了想:“你还打算回学堂读书吗?”
张文修犹豫一会,摇头。
“娘,离府试只有半年,我打算直接在家温习功课。学堂复读三年,除了多交三年束脩,没什么实际进展。还不如在家,至少有大哥这位现成的良师呢!”
他不好意思说学堂狐朋狗党太多,城里又是花花世界,诱惑良多,根本无法静心读书。
崔莺莺点头。
“你想明白就行,我会让你大哥好好监督你!”
说话间,母子俩已走到学馆附近。
对于学校这种地方,崔莺莺很是敬畏。她怕见老师,直接交代张文修,让他自己进去还同窗们钱。并且每位债主,需多支付本金百分之十的利钱。
张文修老大不解。
“娘,我说过他们是我要好的朋友,为何要给他们利钱?没必要吧!”
省的钱足够买两本书了。
“亲兄弟明算账!你是猪头呀?欠了人家钱又不告而辞,人家心里说不定早将你瞧白了!”
崔莺莺生气,拍他一巴掌。
“君子坦荡荡。你告诉他们家里的为难之处,又奉上多的钱作为利息,他们还能不多谅解你几分?”
“别忘了,这些同窗,将来或可成为你仕途的人脉。你现在落个贪小便宜的污名,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番话说得张文修反应过来,连忙双手接过崔莺莺递出的银包。心里挺感动他娘为自己考虑那么长远,亏自己以前还常常抱怨娘眼中只有大哥呢!
“娘,我记住您的话了!我这就去还钱,照利息一一给他们结清。”
“嗯!”
崔莺莺目送二儿子快步走进学堂,心里松了口气。想这小子听得进人话,总算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往下压压草帽,她站在街边打量来来往往的人流,盘算自己剩的四百多两银子该怎么用?
先分家?还是等大儿子病痊愈,二儿子过了府试再说?这笔钱看似多,实则两个儿子哐哐一顿花,可能剩不了多少。
烦恼地弹弹手指。
小儿子学文或学武,小闺女备嫁妆,这些都要钱。
真是没钱愁,有钱还愁。也不知那穿越女咋想的,又给她弄出两个孩子来。难道对方对自己的秀才相公,真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秀才相公确实有才有貌,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与穿越女共同生活十九年,这着实令崔莺莺膈应。
她与穿越女性格迥然不同,秀才相公真没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吗?
这次穿越回来,倘若秀才相公活着,她也不打算要了。她有感情洁癖,即便对方出轨的对象,是她的身体。
秀才相公死得其所,令她大大松口气。
他们的夫妻缘,其实在上上一世已经结束。权当她上一世的孤独、痛苦,喂了狗。
“娘!”
张文修兴高采烈的呼唤,让她回过神。转头一看,张文修带着几个穿戴华丽的二世祖……
不、是几个同窗,笑嘻嘻站在面前看着她。
“他们听说您等在外面,非要来见见您,给您请安。”
张文修惴惴不安。
没敢说他平时在学堂,对同窗们吹嘘多了他娘的年轻美貌,温婉贤淑,引来这些家伙的强烈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