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把后面几册稿子拿出来。
十多万字,一时间端木宁看不完。他们也有要事办,便说好七天后再来交稿与拿分红。端木宁送了崔莺莺五刀纸两支笔,将他们送出书肆。
崔莺莺捏着六两银子,发现完全没借口把怀揣的一百两银票拿出来兑换、使用。两个儿子一路跟着呢,自己有多少家当,他们门清。
这真是……
那种守着金山银山,只能看不能动的痛苦,谁懂?
她琢磨要不先给大儿子开一帖药,进门费加药费花四两银子,她还能省下二两银子买粮食带回去。
等下次来,又有话本子的分红收入,便能继续看病了。
低头寻思没注意迎面过来一群人。她本能闪避,躲过了一个冲撞没躲过另一个,给对方那膘肥体壮的体型,撞得连连倒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事发突然,不仅崔莺莺懵了,身后张文成张文修兄弟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
“你们干什么?”
两兄弟连忙上前搀扶崔莺莺,朝对方怒目而视。
崔莺莺草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屁股发麻,手肘又凉又疼。提起来一看,袖子见红,明显是蹭破皮流血了。
抬头望望,对方有六七个人,全是彪形大汉。穿得七长八短、五颜六色。那一脸横肉的模样,看便知道不是好人!
审时度势,崔莺莺立即爬起来,忍着疼,将两个儿子拉到身后。
“我们走!”
“小娘子,你这不带眼走路,把我们大哥撞到了,就想走?”
几个地痞龇着牙花子,脸带猥琐地笑,不怀好意围住母子三人。甚至于故意将张文成、张文修隔开,上手拉扯崔莺莺。
急得张文修大喊:“你们想干什么?我大哥可是秀才……”
张文成愤怒地推开两条粗壮的手臂,想要上前将自己娘护在身后。对方一膀子甩下来,他孱弱的躯体,顿时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面。
崔莺莺大怒,扑向那个打人的地痞:“你敢动我儿子?”
伸手努力想抓花对方的脸,却被领头那地痞大手一把捞回,色眯眯在她脸上摸了一把。
“小娘子,你撞了我连声道歉也没有?至少亲……啊~”
随即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惊得众人一愣怔。原来是崔莺莺揪住他衣襟,很利落地抬高腿,用膝盖狠狠顶了他要害处一下!
然后趁着人弯腰,又是一个肘击,用力撞在他鼻子上——
地痞头目的惨叫,下一刻变成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仰面捂住自己涕泪交泗的脸,边喊边愤怒地手指崔莺莺。
“快……给我打残那两个小子!把这泼娘们抓起来,卖宜春楼去……”
简直反天了!
这白山县城,谁敢不给他王七爷几分面子!
张家两兄弟看着自家出奇彪悍的娘,眼见一群地痞嗷嗷叫着扑上来,连忙放下行李,就地捡起石块树棍,打算拼命,誓死捍卫他们娘。
崔莺莺也没想到狗血老套的情节,会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时代的治安真堪忧。
她只在前世学过几招简单的防狼术。细胳膊细腿的,认真和牛高马大的男人对打,真不是对手。
心中暗叫“糟糕”的时候,一道白影自围观民众中拔地而起,刷地落到崔莺莺身前!
一把短柄花锄在他手中滴溜溜旋转,如同一条灵蛇,有意识地自己上下左右翻飞。
“噼噼啪啪”!
众人眼前一花。尚未看清,几个围攻母子三人的地痞,已全被击飞出去,重重砸在地面,哀嚎不已!
崔莺莺惊魂未定,打量这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
对方头戴箬帽,肩挎装满药草的竹篓。即便不瞧正脸,也能从对方身高体型、满头雪发,辨认出是保元堂的大夫柴昭!
没想到这位白化病的美大夫,竟然还拥有一身好武功?
“柴大夫?”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呼:“巡城捕快过来了~”
柴昭花锄顿地,一块上好铺路青石板,立刻出现网纹状的几条裂痕。看得勉强爬起身的一伙地痞,一阵面色大变。
“还不滚?”
柴昭目光冷冽,惜字如金,吐出三个字。
王七爷识时务者为俊杰,连场面话也不敢丢下半句,狼狈地带着小弟迅速闪人。
他们那花拳绣腿,只敢在普通老百姓面前卖弄。真碰到武林高手,只恨爹妈少生几条腿。
柴昭目力所及,望见街面拐角,出现一个面目阴鸷的中年男人,身穿青缎长袍,迎住那伙踉踉跄跄的泼皮。
他眉头微微一皱。
回过身来,崔莺莺母子已经收拾好东西。相互搀扶,来向他道谢。
柴昭没有多言,只问:“你们是来复诊的?”
见三人点头称是,便淡淡说:“正好今日我坐诊。既然碰上了,就一道去保元堂吧。”
周围吃瓜群众聚集,恋恋不舍想要多瞧崔莺莺几眼。张文修捡回草帽,赶紧给他娘戴头上。
崔莺莺担心大儿子,拉着他从头到脚检查:“文成,你刚才被他们重重摔了一跤,有没有哪里受伤?”
好不容易大儿子的病有所起色,若摔出内伤来,那真是欲哭无泪!
张文成捂住胸口,满心惭愧与郁结。
“娘,不能好好保护您,儿子们太过无能!您……这手受伤了?”
崔莺莺抽回手,轻描淡写:“没关系,就蹭破点皮。今天怪娘走路没看路,招惹了一帮瘟神……唉!”
“娘……”
有外人在,张文成不好实说。他和弟弟在后面看得很分明,那伙地痞就是冲他们娘来的!
就算崔莺莺当时躲过对方冲撞,从那伙人势在必得的淫邪眼神判断,也没打算放过她。
就不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还是临时的见色起意。
可别忘了结亲不成反结仇的高主簿,在县衙财雄势大,是张家心腹大患!
两兄弟对视一眼,默默搀扶崔莺莺,跟在柴昭身后,走进保元堂。
崔莺莺要去柜台买挂号牌,柴昭开口:“不用了,你们是复诊病人,直接来我诊室就行。”
医者仁心。对于穷苦百姓,他不介意少收诊金。
母子三人面面相觑。见柴昭已经进入诊室,赶忙跟上去。
崔莺莺想得开。以后发达了,有的是机会回报这位心善的大夫。现在捉襟见肘,先占个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