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也是随着这两趟进城,了解到这个世界,没有十八年前的安定。周边诸侯国蠢蠢欲动,而他们所在的东越国,新帝即位不久,内忧外患。
并且他们的新帝拓拔万,似乎有着雄图伟略,想要对外发动战争。这一年不停征兵募兵,积极备战。
虽然青团村乃至白山县处于内腹地,暂时是安全的,谁知道以后呢?
怀揣这种隐忧,崔莺莺谢过柴昭,拿着药方去前堂抓药。花了九两银子,拎走三个药包。
心里盘算这至少能吃一周多时间。而后她来交下一册稿子,文澜书肆那边,多少应该有点分红,那时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领着两个儿子来到集市,从小商小贩那里,崔莺莺花了七十文,给家里每个人淘一样头饰。
成年人无论男女都是一根质地普通的木簪子;张香梅是两朵小珠花;张文星是包头巾;张瑛瑛是几根色彩艳丽的发带。
“回去不要告诉你媳妇,你大哥所花费的药钱!”
崔莺莺特别警告张文修一句。
虽说钱是自己挣的,与老二家啥关系没有。但依梁春绿的狗性子,保不定大吵大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张文修心有戚戚焉地点头。
他也不愿一天到晚听媳妇逼逼赖赖的。情急动手,他娘还要揍他,得不偿失。那自然该瞒的要瞒住了。
崔莺莺又去买了十多个馒头、一篮子三十个鸡蛋,花掉一百八十文,满载归家。
临近村口,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不知什么方向,飘来村民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这……拉壮丁服徭役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还有人为此伤心吗?难不成已经有不幸的消息传回来了?
母子三人下车,崔莺莺搀扶张文成,张文修肩挎一大袋子馒头,怀里紧护鸡蛋。这当儿他们谁也不想过去瞧究竟。
但是出事的村民就在必经之路。
他们不仅看见满地狼藉,还发现一家民舍附近,残留着不少打斗痕迹和血迹。
钱里正正在指挥村民们动手,帮助那家人收拾善后。
两具尸体静静停放在门前,从头到脚盖着草席子。他们的家人,扑在上面呼天抢地。
崔莺莺惊疑不止,忍不住上前打听。
“里正,这出了什么事儿?”
怎么就进城一趟,村里跟遭了灾似的。
钱里正回过身来,看着崔莺莺母子三人的样子,了然于胸:“秀才娘子,你们这是才出远门回来?村里发生过大事啊,幸好你们不在,躲了过去。”
“里正叔,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文修急不可待。
钱里正长长叹息一声,褶子老脸上,全是悲苦。
“据说有朝廷钦犯,逃进咱们青团村了。紫衣卫进村缉捕,与对方发生冲突打斗。这家子人……”
他十分恨铁不成钢的,指指地上躺着的两具尸首。
“他们胆子大,非但不躲在家里回避,还偷偷跑出来看热闹……结果,这不正被紫衣卫当反贼误杀了吗?”
事后抚恤金也讨不到。紫衣卫临走,还特地将他这里正拎来,耳提面命教训一通。
不追究青团村窝藏逆贼罪名,算格外开恩了。两个二傻子,死了白死,徒让家人悲痛万分。
崔莺莺听得惊悚。
还以为山高皇帝远。这么偏僻的小村落,也逃不开外界纷争?联想到离家门遇见的那辆飞驰马车。莫非……
紫衣卫追捕的就是马车里的人?
“秀才娘子,你们也快回家看看去吧!”
钱里正摆手:“紫衣卫追捕钦犯,最后好像是朝你们家方向去的……”
母子三人一听,如同五雷轰顶。
顾不上再听钱里正说下文,立即拔脚往家里走。张文修顾不上篮子鸡蛋会被打碎,一溜小跑在前。
赶到自家茅草铺,果见篱笆被踩倒一大片。菜地狼藉,厨房草棚子塌了半边,锅翻碗碎,院里还有没来得及清扫的血迹与断刀剑柄。
崔莺莺感觉天塌了,两步蹿进门,在屋里屋外跑了一圈,没看见人影。急得她挨个喊小儿子小闺女儿媳的名字。
张文成抖抖索索就地坐下。张文修还记得把身上东西放下,才跟着崔莺莺一起喊,一起找人,并劝慰他娘。
“娘,您别急,他们一定是躲起来了……”
没发现尸体,是最好佐证。他虽然心慌,还能冷静分析。
崔莺莺穿越回来,其实是没将小儿子小闺女放心上的。一想到穿越女利用她身体,跟相公晾晾酱酱,生下俩孩子,她就浑身不得劲。
但想到万一两个孩子有所闪失,媳妇、孙女的安危,那种从脚底蔓延起来的凉气、惶恐,钻进全身每个毛细孔。
她可以不承认他们。
然他们的确是与她骨血相连的亲人!
“娘!”
“相公!”
终于,焦急的呼唤得到回应。后院厕所,接连钻出几条脏兮兮的人影,扑向母子三人的怀抱。
张香梅搂着弟弟,嚎啕大哭抱住崔莺莺。
“娘,我们差点以为见不着您了……”
虽然她娘挥舞棒子时,表情着实可怕;不过劫后余生,能看到她娘的脸,格外亲切。
崔莺莺紧紧抱住一双儿女,喜极而泣:“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梁春绿顾不得害臊,一头扎进张文修怀抱。
“哇哇~相公,你不知道方才有多可怕、多惊险……”
张文修原本打算抱她下做安抚,一股奇臭直冲天灵盖!定睛一看,他蹬蹬倒退数步,不可思议地捏紧自己鼻子,瞪住媳妇身上那一团团可疑的黑黄。
“你你你……你掉茅厕了?”
梁春绿脸上屎一块,黄斑一块,痛哭流涕。
“厕所太小,盖板翻了。”
最可恶的是,其他人没事,就她因为躲得太靠里面,掉了进去。
“呕……”
张文修吐了出来,赶紧冲去找水清洗自己。
许燕珺抱着张瑛瑛,走到前院去把张文成扶起来。张文成抓住她和瑛瑛的手,百感交集,眼眶一阵泛红。
“你……你们娘俩都没事?谢天谢地!”
许燕珺低着头,眼泪滴答滴答流下来。
“让相公担心了……”
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或是礼仪束缚,令夫妻俩相顾无言。最后张文成接过张瑛瑛,轻轻拍打,安抚看上去受惊非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