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突然杯子掉地被摔碎的声音,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
大家视线朝张文成溜过去,张文成面无表情,用帕子擦擦五根手指。
“不好意思,手滑。”
清醒过来的端木宁,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蹲下慌忙捡碎瓷片:“没事,你们别动,我来收拾!”
然后他不小心又割破手指。狼狈地跑出去叫小工找药找绷带给他包扎。
崔莺莺无语地叹气。看见墙角有撮箕扫帚,起身拿起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
张文修不满地瞪向张文成。
“大哥,你怎会有这样的朋友?”
张文成淡淡道:“端木兄家里世代经商。虽是富家子,本人急公好义,品行并不坏。”
正好把尴尬的一页翻篇。崔莺莺喝着茶,好奇地问:“不是说工商之家不得预于仕,他为什么能进学院与你一同读书?”
“端木兄家里砸了一大笔钱,资助青山学院,所以……”
张文成不太喜欢背后议论人,直接将话题聊到结束:“端木兄家大业大。这处书肆,应该是他家产业之一。”
崔莺莺明白了,这就是读书不成,又不能考科举,所以回家继承万贯家业。
从端木宁反应看,两人应该是从青山书院一毕业,便断了联系。张文成十五中秀才,十六病倒在科举路上,从此一蹶不振。
端木宁这些朋友,如同揭开他心中血淋淋的伤疤。所以干脆不再往来,避免面对他们的同情或嘲笑。
崔莺莺心情沉重。
大儿子才十九,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华。若不能治好他的病,继续他的学业和科举,那真是天妒英才,无比遗憾。
她咬着唇,暗暗拿定主意。
这种时候就别计较什么面子骨气了!只要端木宁愿意收她的话本,多低的价钱先答应下来。
万事开头难。
只要步入这个行业,她迟早能像现代那样,逐渐掌握抓读者心的窍门,挣到理想的钱。
端木宁再次进来,人已经沉稳多了。直接拿起话本子看,办正事。
刚看第一段话,便忍不住拍案叫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到底是咱学院当年的魁首呀,文曲星下凡,第一句话就这么绝!”
张文成白他一眼:“我说了,是我娘写的,我只是代为誊抄。”
崔莺莺不好意思:“这句话也是我听来的。”
前半段出自清朝儒林外史;后半段出自现代名小说斗破苍穹。两者连起来,成了通用俗语,好多小说爱套用这句。
这个时代没听过,故而感觉新鲜。
端木宁也顾不上与他们讨论一句话的出处。他被话本子挑起了兴趣,继续往下看。
他看,母子三人就默默抱着茶杯喝水。不过一万字,端木宁很快看完了。坐那缓了缓神,抬头瞧向崔莺莺。
“伯母这文笔,真没话说!虽然故事有些老套,但这种写法,令人耳目一新……”
张文修忙不迭插嘴:“这意思,是你愿意收我娘的话本子吗?”
端木宁很肯定地点头。不过略微踌躇,说出实话。
“但这种故事,十本有八本都是这种内容。伯母胜在写法新颖,短时间能出奇制胜。但下一本就会有无数写作者群起效仿、跟风……”
那个时候崔莺莺的话本子,便没了优势。一句话,还是得以内容、稀奇脑洞定胜负。
崔莺莺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不过她初来乍到,哪里敢乱写什么脑洞?万一碰触到封建王朝的什么禁忌,被抓进去了,搞不好是杀头大罪!
“端木掌柜,我脑子里有很多故事,怕犯忌讳不敢乱写。”
端木宁一听来了兴趣。
“伯母请说说看,小侄为您建言?”
崔莺莺便把玄幻修仙类、诡异规则类、霸道总裁灰姑娘、金手指种田争霸类的构思,简单介绍一遍。一心想挣钱,连四大名著的同人文也搬出来。
听得端木宁目中异彩连连,忙不迭说:“伯母,这些小侄都想看,您全部写出来吧!就算卖不出去,小侄买!”
崔莺莺……
“我娘的意思,是问这些种类的话本子,哪种能面世,过官府那关?”
张文成没好气。
他真不高兴他娘被曾经的同窗好友这么关注着。可没办法,家里需要钱。
端木宁清醒过来,收起一脸神往的表情,两根手指摸索自己光光的下巴。
“唔……想刊行,伯母不如写些民间的传说故事吧?山精水怪也行,但话本子里面,千万别诱导人修仙什么的……”
他望眼隔间外,放轻声音。
“本朝新王继位,听说特别厌恶方士丹士,不久前才杀了一批,推倒一处道观。”
崔莺莺吓了一跳,幸好她谨慎,第一本随大流。不然冒冒失失写出来,又没投稿给端木宁,而是去了别的书肆,后果严重。
“此外,伯母方才说的霸道总裁?灰姑娘?”
端木宁好奇无比:“这个也能写。许多大户人家的女眷,爱派人偷偷买话本子。写得好,她们同样不吝啬花钱。”
“总之,注意别涉及朝政、影射当权者即可。”
崔莺莺明白了,这和现代差不多,只不过更严苛,触犯禁忌处罚更重。
与端木宁讨论一番,定下下本话本的内容,话题才回到这本的定价上。
虽然看在同窗好友份上,能给出一定优惠,但端木宁毕竟是商人,长期合作要有个章程。
他竖起两根指头。
“伯母,我们文澜书肆,按甲等级收您这册话本。一种按字数直接买断;一种……五五分成。就是卖掉一本,给您分一本的钱。您看看想选哪种。”
“分成吧。”
崔莺莺毫不犹豫。
上辈子写过保底。保底钱少且很难超保底,还容易被砍文。而且涉及编辑绩效,保底对双方压力都大,所以后来她习惯接受分成。
有多大能力,拿多少钱,问心无愧。
她听得出端木宁口气,这个五五分成,还是给她的特惠政策,自然要把握。
端木宁笑道:“伯母高瞻远瞩!不知伯母这本打算写多少字?什么时候能交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