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双眼睛,不约而同看向张文修。
张文修毫不迟疑点头。
“娘,我一定要过府试、院试。至少像大哥一样,成为秀才!这样咱们的家境,就能得到大大改善。”
不然他肩不能挑、背不能扛,能做什么?务农经商不是他的人生目标。
“好,既然你有如此雄心壮志,娘成全你!”
崔莺莺目光冷冽扫向其他人。
“包括你大哥,娘也会尽力挣钱,治好他的病,让他有机会重新步上科考之路。但是记住,机会,只给你们一人一次。”
“若是中途倒下,你们今后要继续科考,或另谋生路,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娘不会再管,明白吗?”
为这个家付出,最多一年两年。了却上上一世的遗憾后,她便要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了。
张文成和张文修对视一眼。
张文修咬紧牙:“没问题,娘!”
张文成一阵恍惚:“娘,我这身体真能治好?”
“又不是绝症,你就是没吃好喝好、穷出来的病,有什么不能治好!”
崔莺莺故意轻描淡写。她早看出来张文成没什么求生意志。治病先治心,想要张文成有机会得救,欠缺的不仅仅是钱。
张文成低头,抚了把自己眼眶,嗓音暗哑沉闷。
“嗯……我都听娘的。”
“还有你们俩妯娌!”
崔莺莺目光严厉,转向两个媳妇。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龃龉,既然成为一家人,就别跟老娘一天到晚吵吵闹闹的!同踏一条船,明争暗斗,是想翻船害大家一块死吗?”
“夫妻间要恩爱,妯娌间要和睦。如果不想过,我做主,可以让你们和离!”
崔莺莺冷森森盯了两个儿子一眼。
“最后,最重要一点。这个家,绝不允许出现男人打女人、强者欺负弱者的现象!被老娘抓到,轻者挨罚,重者逐出家门——”
四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
“听到没?”
崔莺莺扬眉。
“听到了,娘!”
大家连忙表决心。
“嗯。”
崔莺莺满意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
还好是在古代,压得住几个跳腾的。换现代看看?一句话不对,底下小辈们能给你把房顶掀了。
“今天老二媳妇不该对老大媳妇动手,罚包揽今天的全部家务。春绿,你有意见没?”
梁春绿难得的低眉顺眼,小声回答:“没有。娘,我不该不尊敬大嫂,是我错了……”
她心里第一次对婆婆的决定心悦诚服。
婆婆竟然会约束相公以后不对自己动手。对她而言,真是苦尽甘来!
张文修虽然以文人自居,不像村里那些男人粗暴,动不动打媳妇。可惹毛了他,照样会甩几个巴掌下来。
男人手脚没轻没重,打在身上能痛几天。
有婆婆这道保护令,她今后不用那么惧怕相公了。所以,非常心甘情愿地认罚。
搞定最难管教的人,崔莺莺转向张文修。
“文修,你和娘一起进城,知道买回来的米粮,只够两个月。这两个月,无论如何,要练好你的字,以便接抄书活儿,维持生计,明白吗?”
“你和你大哥不同。你大哥好歹有个秀才身份。身体稍微康复,便能去拿廪生资格。一年到头的福利,足够养活一家人。”
“而你,没有考取秀才前,抄书可能是你最容易挣钱的门路。身为男人,养家立业,是你的责任。不能吸取家人一辈子的血汗,去填你科举的无底洞!”
她算是难得的耐性,语重心长教导这个二儿子。希望能把对方养歪的三观,扳正过来。
张文修不笨。
知道娘是下了决心,在不久后分家。他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让家里一次又一次无底线资助他科举。
他咬着牙,攥紧拳头。
“娘,我知道了。但是……没有书、笔墨纸张,我怎么参加府试?”
“先用沙盘练字。”
说起钱的问题,崔莺莺就头大:“以后上午你带弟妹进山砍柴挖野菜,下午在家练字、回忆背诵你以前读的书。”
一定要让二儿子干活的原因,除了家里确实需要柴和野菜,还想顺便锻炼下几个孩子的体质。
张文修一副孱弱模样,别又像他大哥一样,倒在考场。
身体毁了,什么都没了。
张文修咕嘟着嘴,有点不高兴,不敢反驳他娘。
“这两天文成帮娘润笔。等写完两章节话本子,陪娘一道进城……”
“娘,大哥那弱不禁风的身体怎能出门?还是我陪您去吧,我能保护您!”
张文修赶紧毛遂自荐。
崔莺莺瞪他一眼。
“多一个人多四文车费!娘带你大哥进城,是想另找城里大夫给他看看病。”
刘大夫毕竟是乡村赤脚大夫,医术有限。
“城里大夫光问诊费就很贵……”
梁春绿忍不住嘀咕一句。发现三双眼睛狠狠瞪着她,她低头看脚下,不说了。
哼,反正不用她挣钱,爱怎样怎样吧!
有的吃她就不闹。
崔莺莺最后向两个媳妇做出安排:“从今天开始,咱家一天吃三顿,饭不要做太稀了。先把家里人的身体调养起来,才能干活挣钱!”
张文成一天两顿稀汤吊命,还能撑这几年,只能说是奇迹。
梁春绿肉疼得紧。
但婆婆下了死命令,她不能不遵从,只好和许燕珺一头,表示知道了。
“肉放那,回头我来做。”
崔莺莺瞟两人一眼:“你们先去淘米做饭,记得今天中午做一顿干的!”
她这两天肚子全是水。摇一摇,还能听见声响。
张文修也被她撵出去劈柴,监督两个小的喂鸡。
等再写了几页纸的话本子,望望外面天色,让张文成休息,方才撸起衣袖出门,准备掌厨。
院子里张文修脱了外面衣裳,只穿件单衣,在挥汗如雨劈柴。地面一堆大小不一的木头渣子,篱笆边还有一篮子草。
崔莺莺过去翻了翻,满头黑线。
还真是草!
里面就扒拉出几窝小小的马齿菜。不知是不是三个人采集“野菜”时,不小心混进来的。
家里这几个孩子,往日太娇惯了,野菜也不认识。
她去后院找老三老四。
只见张文星蹲在鸡窝边,双手托腮,津津有味看鸡捉虫。却不见张香梅的影子。
“你三姐呢,文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