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揉着膝盖跟在萧云笙的身后走到院子等着。
悄悄抬头见他负手而立,面上难掩嘲弄,忍不住轻声开口打破沉寂:“将军在看什么。”
从进了这院子,萧云笙入眼所见建成养护,不下千金之数,傅家入朝多年,各方关系根深蒂固,不是没有过忠勇之士,只是这些年开始,早就变质了,若拿这些钱用在军中,他又何必特意弄出一个恩典出来,替军中争取福利。
即便这样傅家还不知足,还指桑骂槐到他面前,责备起他抢了恩典,实在贪心不足……
偏这样的人成了他的岳丈。
“豪绅醉金迷,百姓枯坐骨。”
“将军您说什么?”
江月没听清,还以为他吩咐了什么,凑上前却被萧云笙眼中的寒芒吓得心里一骇。
面色一敛,目光从金丝楠木做的房梁上挪开,转到面前的人身上。
那一鞭一定很痛,哪怕江月极力克制,他还是能看出她身子轻轻颤个不停。
半垂下的发丝盖住了江月大半的面容像一枚浸润在乌云中的月,失去了光芒,萧云笙微微握紧了拳淡漠地挪开视线。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管他在想什么,不知道她是真的蠢,还是野心不死。
“与你无关。”
江月被噎的一顿。
勉强维持着表情,就听见萧云笙再次开口:
“方才护你,一是因你对军中士卒有恩,二是因为你是女子,你……”
话音还没落下,江月便后退几步,和他拉开了距离,一副分寸的模样,到让萧云笙的话横在喉咙,堵的难受。
“夫君说什么呢?离这么远说话能听见么?”
一回头,傅蓉不知何时从祠堂走出来,抚摸着头上的石榴钗正莹莹笑着看着两人。
“回小姐,姑爷刚才说护奴婢是因为奴婢想出菜品有功,又是个女子,要奴婢不要生出别的念头。”
她说的坦荡,倒让萧云笙隐隐有些不自在。
傅蓉将信将疑,“是么夫君?”
萧云笙:……
“没什么。咱们回府吧。”
江月垂着头拖着脚步跟在后面,等看着两人的背影走远。
咬了咬,露出苦笑轻声道:“我知道的。”
没有那句话,她不会自作多情,她只是有一点惊讶和害怕。
惊讶萧云笙的举动。
怕……是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刚出了大门,就看到星星同苏嬷嬷站在马车旁。
她来时和萧云笙傅蓉同乘的那架已经驶离。
“长姐,你怎么了!”
星星扑过来,哪怕江月整理过仪容,还是一眼看出她不对。
“姑爷有令,让你和我们一同回去。只是我还要替小姐取东西车上坐不下,只能辛苦你走回去,正好姊妹两个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没等江月开口,星星便挥着手不住摇头:“可我长姐她不舒服。”
她不知道江月在里面挨打,看她脸色不对只当她是生病了。
苏嬷嬷忽的一笑:“这点路而已就走不了,江月你还真当自己是侯府千金了?”
“小孩子胡说的,望嬷嬷原谅,奴婢自然能走的。”
急忙捂住星星的嘴,见苏嬷嬷趾高气扬上了马车,还不忘留下一个小厮跟着她,无奈叹气。
冲着被她连累的小厮笑了笑,江月知道定然是傅蓉安排的,认命地拉着星往府里走着。
“长姐,我讨厌她。”
听见星星话里的沮丧,江月心里一紧:“可是她冲你说了什么?”
星星摇了摇头,只是轻声开口:“因为我看出来她们对你不好。根本不是你给爹娘写信说的那样,也不是你休沐回来说的那样好。”
不仅是这个胖嬷嬷,就连那个小姐都讨厌。
胖嬷嬷和侯府里的人一样,总是阴阳怪气地说话,要么就故意冷着不理她,可那个小姐她每次见着都觉得身上发冷,明明穿着画里才见过的神仙一样的衣服,又那样的好看总是笑着,可偏偏她就是不喜欢。
明明长姐之前说京城很大,很繁华,每个人都那样的好,她从未吃过苦头,很容易就能赚够银子给她看病的。
可来了她才发现,除了京城繁华是真的,其他都是长姐怕她担心,说出来哄她的。
摸了摸星星的脸,江月知道早晚瞒不住,却没想这才几日,就被她发觉出来了。
想挤出笑来,就听见星星带着哭腔抱住了她的腿:“长姐,我不想治病了,我想回家。”
江月心里也泛着酸。
转过头擦了擦眼角,又飞快扫了眼跟着的小厮,见他离得有些距离,这才轻声安抚起她:“快了,长姐答应你,很快就能回家了。”
萧云笙既然答应过,自然会替她要回籍契。
到时候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只是在这之前,她还得想办法多赚些银子凑够星星抓药的钱。
经过刚才祠堂的事,江月放心不下星星回到侯府,一路上思索该如何开口让星星留在她身边。
只是怕什么来什么,两人刚走到萧府大门,远远就看见侯府的小厮在门口和苏嬷嬷一同等着。
“回来得正好,快上车走了。”
江月一把将星星挡在身后,勉强挤出笑来:“苏嬷嬷,能不能让星星在我身边多呆几天。”
“自然不行。”
苏嬷嬷顿时冷下脸,居高临下嗤笑起来:“原本说好的,你不按规矩来,是不是想毁约?那太医那边是不是下次也不用再请了?”
“不,自然不是。”
“不过是想要她妹妹留下,有何不可?”
江月刚开口,就听见身后萧云笙说话,一回头,原本先一步回府的两人,竟这会马车才到。
傅蓉柔柔笑着替苏嬷嬷分辩:“嬷嬷不过怕那孩子的药在侯府,回去晚了耽误了吃药的时辰就不好了。”
“星星带着药,也抄写过药方的。只有兔子没带……”星星探出头,急忙喊着打断了傅蓉的话,生怕就这么被送了回去。
萧云笙看向星星,见这小丫头眼圈红红的,微微一愣下意识又看向江月,见她果然也是哭过的模样。
竟有一丝不忍看两人分离。
“药而已,便是没带,再请个大夫来开一副便是。”
这便是定下要留人的意思。
江月没想到竟这么顺利,原以为还要好一番恳求。刚要开口感激,正对上傅蓉扶着萧云笙下了马,幽幽看过来的目光。
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正巧马夫从一旁抱住一个锦盒,递了过来。
江月下意识低头接住。
定睛一看上面贴的字条是羽衣楼,和那一闪而过的纸筏字迹一模一样。
想起那个同傅蓉举止亲近,没看清容貌的戏子。
竟直接带着萧云笙去见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