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是淙淙的流水声,似远似近,一时仿佛从天边传来,一时又好像是响在耳畔。太阳穴传来轻微的刺痛感,一阵接着一阵,好像有又细又小的针尖扎进了皮肉里、还时不时的搅动一下似的。
疼痛感让我的意识慢慢清醒,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首先看到的,是一线灰蒙蒙的亮光。
那亮光在我头顶之上的极远处,就像是一条细线,飘荡在天空中。耳边的流水声没有停歇,“哗啦啦”的声响,清脆中又隐藏着几分沉闷,时间久了,耳朵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心里面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人生中的主角光环终于在这一次出现,让我从断崖上坠下来,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这一次,我是仰面躺着的,在眼睛逐渐适应了四周昏暗的光线后,我慢慢的起身,坐了起来,想要好好观察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一看,却差点儿让我的小心脏被吓得从胸口里蹦出来——此时的我,身处在一道阴暗的峡谷之中。头顶上看起来有些灰蒙蒙的一线天,大约就是我坠下断崖的地方。
峡谷两侧的石壁如同刀削斧刻一般光滑平整,虽然它们只是静静的矗立在那里,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威严,好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隐藏在那厚厚的石壁中一样,叫人不敢直视。
我也并不是坐在地面上,而是身体悬空,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飘浮在半空中。而我听到的流水声,则是从下方传来的。
在距离我的位置大约二、三米远的地方,就是极为宽阔的水面。这条河的河道极宽,几乎占据了整个峡谷的裂缝。而且河水流量很大,坐在我的位置,一低头,就能清楚的看到,喝水激荡中翻滚的白色浪花。
河水汹涌,奔腾而过,有好几次,激起的浪花都差一点儿挨着了我的身体。这样的景象,叫我心惊肉跳,脑海中的疑问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蹦了出来——为什么我的身体能够如此悬浮在半空之中?那看不见的、支撑着我的力量到底从何而来?
我试探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双腿打颤,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我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突然掉下去……脚下的河流波涛汹涌,万一我忽然掉进了水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万幸,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我仍旧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站在半空之中。除了可怕以外,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我的胆子也大了一些,轻轻地抬起脚来,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触感,并不是地面的坚硬,而是十分柔软的,像是踩在了一团棉花上似的。可是这样的感觉,更加让我觉得心里没底,谁知道这云团似的东西,会在什么时候消失不见呢?
我不愿意呆在原地等死,于是鼓起勇气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等在这里,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向前走走,说不定还能找到离开这鬼地方的办法。
可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缝儿——在接二连三的倒霉之后,老天爷终于给我憋了一个大招儿——我正深一脚、浅一脚的不停往前走着,身后忽然传来了轰隆隆如雷鸣般的巨响。
回头看时,就见有巨石从两侧的峭壁上不断滚落,一个接一个的落在了我身后的半空中,并且因为下坠的惯性,正朝着我的方向滚滚而来。
这些巨石,体积大一些,直径约有二、三米,就算是小一点的,也有半人来高。
……谁说天无绝人之路的?本来还在心里偷偷的庆幸,居然从那么高的断崖上捡回了一条小命。可是,心里面这股子欢喜劲儿还没过去,意外却再度来临,而且,这一次的,比之前两次的蛇群、断崖都更为致命。
我还等什么?!当然是赶紧跑啊!我不想葬身蛇腹,也不想在断崖底部被摔成一张不成人形的肉饼,更不想被这些巨石砸烂成肉泥啊!
只是我的脚下并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柔软的、光滑的、不知道是什么物质形成的界面,竟然连千斤重的巨石也能够支撑住。
而且,这地方表面光滑,对巨石的阻力可以说是几乎为零!眼看着那些致命的石头离我越来越近,而我却还像是陷进沼泽地里的人一样,在路上苦苦挣扎,却看不到什么成效……
可是我没有放弃,仍然拼命的往前逃跑。巨石的阴影已经把我渺小的身体笼罩在其中,雷声般炸响的轰鸣声让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到后来,干脆什么也听不见了……
细小的碎石飞溅在我的脸上,刮得我脸颊生疼。可是在这生死关头,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只知道拼命地往前跑、往前跑……
“莲丫头!莲丫头!你快醒醒!”我想自己可能快要死了,如若不然,又怎么会出现幻听呢?这道苍老的声音,是从何而来?我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位老人……难道他是天堂里下来、专为我领路的人吗?
“莲丫头!莲丫头!要是不想死,你就快点睁开眼睛!”
不想死,我当然不想死!
在我的内心深处,忽然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一双眼睛就像是自有主张似的,猛然一下子睁开。而在我睁开眼睛的那一瞬,拼命逃跑的自己、脚下哗啦啦的流水声,还有身后发出轰鸣的滚石,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那样惊险的一切,像是一场可怕的梦境,又好像只是我因为内心的恐惧而产生的幻觉。当这一切都消失不见,悬在嗓子眼儿的心脏终于回到了胸腔中,我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角仍有恐惧的泪痕,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庆幸。
“呼——臭丫头,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还是梦中那道苍老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说话的人是谁?听他熟稔的口气,好像与我的关系很是亲近似的。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位长辈啊。
我定了定神,坐起身子,视线循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就见到了一位浑身上下向外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老人。老人家慈眉善目,花白的头发在头顶绑成了一个发髻,胡子约莫有一尺来长,也是同样的斑白。第一眼看上去,这位老人家就像是一位道士,再看他那周身自带的发光特效,分明已经得道成仙了。
而且,这位老神仙看起来不一般啊,他屁股底下坐着的是什么?莲花台?在我对于各种宗教少得可怜的印象当中,只有两个人是坐/站在莲花上的——一位是如来佛祖,另一位则是观音大士。这两个都是牛x闪闪的人物,啊不,是神仙——虽说佛教和道教是不一样的,但是我觉得,事物具有普遍性,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位老神仙,应该也来头不小。
在遭遇了各种惊悚又诡异的事情之后,终于要发生命运的转折了吗?想不到我上官金莲竟然还有这样的造化,有生之年,居然有幸能够见到神仙——
抬起手来揉了揉眼睛,再睁开,那位金光闪闪的老神仙还站在原地,满脸关切的看着我。我这才确定了,这一切并非是我的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
“臭丫头!你想什么呢?!一脸呆相!”就在我发呆愣神、东想西想的时候,老神仙伸出手来,在我眼前晃了晃,说话的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赶紧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站在老神仙面前,向他作了一个揖。开玩笑,这可是大腿,还是一条金光闪闪的大腿,我当然要抱住了。
“神仙爷爷,谢谢您救了我。”说着,我又向老神仙深深地鞠了一躬。刚刚在“梦”里,如果不是老神仙把我叫醒了,恐怕我早就已经在睡梦中死去了。邪道士布置下的机关还真是像他的人一样狠毒——给真正的杀阵包裹上了一层具有欺骗性的外壳,让落进陷阱中的人,误认为这机关并不会对生命造成生命威胁,然后在“猎物”放松警惕的时候,再放出致命的杀招来。
这整个过程中,邪道士就像是在和我们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不过可怕的是,在这场游戏里,邪道士才是那只猫,而义文柏、南宫易还有我,我们三个只不过是可怜兮兮的老鼠,被猫捉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现在,我在老神仙的帮助下,已经从那又像是梦、又像是幻境一样的地方回到了现实世界当中,性命无忧,只是不知道义文柏和南宫易两个人怎么样了?他们还在迷雾中苦苦挣扎吗?还是已经脱离了危险……
“神仙爷爷,我还有两个朋友,他们可能和我一样,正处于险境之中。请您救救他们好不好?”我伸出手去,想要抓住老神仙的袖子,恳求他一番。可是转念一想,万一这位神仙是个洁癖怎么办?要是他嫌弃我身上的凡世气息,觉得这些污浊的气息玷污了他的仙气,一怒之下,不愿意帮我救人,那我不就成了弄巧成拙了吗?
想了想,还是把已经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