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我也没有打算先开口。那女人端着姿态,抿了一口杯中的腥红液体,徐徐开口道:“你是义先生的女伴?”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挑高了眉毛,傲慢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在心里嗤笑,这女人一上来就迫不及待的暴露了她的目的,又是义文柏那张盛世美颜照惹出来的烂桃花,这样一来她为什么要那样恶毒的盯着我,也有啦可以解释通的理由啦!
我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对于她的嚣张挑衅毫不在意。那女人显然也看明白了我的态度,她的怒气在一瞬间暴涨,显然是被我的不屑激怒的不轻。然而让我惊奇地却是,不过几个呼吸的短暂时间,她就把暴涨的怒火强行压制下去,又笑的像个没事人儿一样。这倒是让我有几分佩服她。
“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仗着年轻鲜嫩,又有几分姿色,被男人宠爱几天,就自以为抓住了男人的心。却不知道,你们在男人眼里,也就是个玩物,比那卖肉的婊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她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擎着酒杯,缓缓摇晃着杯中的液体。她的手指细瘦苍白,动作间隐隐有青筋显露,看上去有些像是死人的手……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把我吓了一跳。暂时不去理会她说的那些充满侮辱性的言语,我认真打量起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来。她的身体状况似乎很不好,即便是精致的妆容,也无法完全遮掩住她苍白的脸色。尽管抹胸礼服本来的款式就是修身小巧的那种,但是我想,她在穿之前,应该也请人做了很大的改动。
观察完这些,我终于把视线移回了她的脸上,不仔细看还好,这一细看,倒将我吓了一跳——她这一张脸,真称得上是巴掌大小,又因为身材过分瘦削,脸颊上更是半两肉都没有,这就显得她的一双眼睛尤其大,简直像两只嵌进肉里的铜铃一样。
真正吓了我一跳的,还是她那两颗硕大的瞳仁,黑如点漆,但却从中看不出分毫的生气来。我吓了一跳,这女孩儿看起来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正应该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就算是她心机深沉,也不该浑身死气……如今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倒是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真是可惜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孩子,如花似玉的年纪,偏偏却活不了多久了。
——不过,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圣母,被人家骂到头上了,还宽宏大量的隐忍着,“这位小姐倒是叫我见识了一番上流社会的好教养,这一口一个‘婊子’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还以为什么,我没有说完,就让她自己体会去吧。
那女人冷笑,“你好大的口气,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就敢这样和我说话。”这是要以势压人了?可是我上官金莲有个毛病,就是吃软不吃硬,有什么话,如果好声好气的和我商量,我说不定还能听进去一些,但是,如果想用身份和地位来压我——那么抱歉,你一定会失望的。没有义文柏的时候,我还会收敛一些,现在有义文柏撑腰,我就更不怕了。
“你是谁?难不成是‘纸醉金迷’的头牌?”纸醉金迷是省城最大的夜总会,常听人说,那里就是一个销金窟,单单是给侍应生的小费,没有五位数都拿不出手来。过来挑衅我的这个女孩子,看气质就能猜出来,她大约是某位官员家中的千金。我之所以要这样说,无非是为了激怒她而已——毕竟看着别人、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被气得跳脚失态,也是我的一大乐趣。
“现在就得意忘形,你猖狂的未免太早了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还没掂量出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急不可耐的跑出来做跳梁小丑,实在是愚不可及。”她每说上几句话,就要停顿一会儿,看起来像是在故作高深,但是在仔细观察之后,我发现她话中的停顿,其实是为了调整气息。
也许是因为常年生病的缘故,她的呼吸比正常人的要急促一些,但是因为她有心掩饰,所以旁人也不易察觉。只是,她都病得这样严重了,为什么还要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勉强喝酒呢?难道是嫌命太长?这些富家千金的想法,我这个小老百姓还真是弄不明白。
她休息了一会儿,见我始终面不改色,似乎压根儿就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她的脸色就又难看了几分。“你不要以为,义先生肯带你来参加一场酒会,而你又是她第一个公开场合的女伴,就痴心妄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麻雀就是麻雀,哪怕是镀上一层金子,也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说着,许是担心言语上的威慑还不够,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对于她这样幼稚又不讲道理的举动,我除了觉得十分可笑,再没有别的感触。这姑娘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管得也忒宽了一些。
“真是难为你了,明明身体不舒服,还要强忍着来和我说话。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回去吧,我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我笑盈盈的看着她,也不管她的脸色有多难看,直接就下了逐客令。
被我这么一个籍籍无名、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女人”抢了心仪的男人,而且还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把她怼的体无完肤,她要是能咽的下这口气,我都觉得奇怪了。可是再生气又能怎么样呢?我不相信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还敢动手打我不成?像她这样被“装在套子里的人”,最在乎的,不就是“名声”二字吗?没有了名声,叫她还怎么继续在圈子里混下去?
我也是看透了这些所谓的“上流社会”的虚伪,才敢屡次出言挑衅,并且还专挑她的痛脚踩。心里面憋着火气,却又没办法发泄出来,这种感觉,一定相当憋屈吧——这样想着,我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出来呢。
她的失态也只是一瞬间的事,阴狠之色在那一双无神的大眼中一闪而过,如果不是我看得清清楚楚,说不定都会以为,刚刚那一眼,其实是我的错觉。
“呵呵,你也不过是仗着这张还有几分姿色的脸而已。你说,要是这张脸被毁了,义先生她,还会再看你一眼吗?”她皮笑肉不笑的伸出苍白细瘦的手臂来,冰凉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面颊,最后,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一样,勾起了我的下巴。
她的手指冰凉,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一样,贴在我的皮肤上,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又像是滑腻的毒蛇,在朝我“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总之,和她产生肢体接触的这种感觉,十分不爽。
而我一点也没有隐瞒自己的情绪,也没打算要给她留面子,“啪”的一下就打在了她的手腕上。这一下我用了十足的力气,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但是那力道即便不留下青紫痕迹,也能让她疼上一会儿了。
对于我来说,这个义文柏的爱慕者,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而已。她走了,我的目光便重新落回了站在台上的义文柏身上。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义文柏的视线也恰恰向我投来,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两个人会心一笑。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件关于我个人的事情。”义文柏说这句话的时候,主持人很有眼色的调高了话筒的音量,男人无比清冷的声音被隐藏在角落里的扩音器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会场中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每个人都饶有兴趣的看着义文柏,想知道他说的、关于他个人的事情,到底会是什么。
有人猜测,是关于他的婚事,因为常年独自一人出席各种宴会的义先生,这一次竟然破天荒的带了一位貌美如花的女伴。可是也有人不赞同,因为那毕竟只是一位女伴,并不能代表什么。女伴和未婚妻,又怎能相提并论呢?
“我和上官小姐的订婚宴,将会在二月十七号举办,欢迎大家来观礼。”没有任何铺垫的,义文柏直接就抛出了这么一个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义文柏话音刚落,会场里就响起了潮水一般的掌声。虽然人们心思各异,但是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在这些人面前表现出来。
不过也有人在小声议论,这位上官小姐是何方神圣,居然不声不响的,就拿下了义先生这样一个没有弱点的男人。
听到义文柏宣布的消息,我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好在很快就回过神来——他会在今晚宣布我们即将订婚,委实在我的意料之外。因为在来之前,义文柏半个字都没有透露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