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知道了这些之后,震惊之余,即便是心里把狐长生看作是头号敌人,我也忍不住要给她点个赞了——她看起来只是一个弱女子,却能将不周山这么多妖物玩弄于鼓掌之中,将他们耍得团团转,这等好本事,真是叫人佩服。可见她不仅妖术高超,于权谋之术上也是十分精通。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犯下的那些恶行,就可以不予计较了。
在面对前世今生的宿敌之前,我还记得要整理一下仪容。抚了抚衣角、裙摆,又理了理头发,在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后,我昂首阔步的走进了不周山神宫的大殿。
虽然这出场并不炫丽,也没有自带bg,但还是成功的镇住了狐长生。我看到她双目圆睁,看着我踏在断壁残垣上,一步一步的迈进殿中,惊讶得似乎都忘记了呼吸。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不过我心里也知道,其实将狐长生镇住的,并不是我,而是“小玉”。看到“小玉”,她一定想起了前世的事,想起自己是如何被我抓住,又如何化作飞烟的。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想起来,死在她手上的上官家百余口人都是何等年纪样貌。
大殿里的气氛很是有些诡异,一干妖怪对着狐长生虎视眈眈,却没一个人动手。而义文柏和南宫易并肩站在一处,全然一副看热闹的神态。
我决定打破这种诡异。
“你还真是好本事。不过百年,就将魂魄补齐了。”
义文柏本来是背对着我的方向,他还不知道我来了。听到我的声音,他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似的,脊背一下子绷得笔直,回过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却没什么表示,就当做没看到他。其实我心里堵着气,我气义文柏明明对我前世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却连只言片语都不肯透露出来。如果不是之前在藏宝库里,南宫易使坏,让我照了那面古镜,可能我这辈子都要被蒙在鼓里了。
“你、你都想起来了?!”狐长生难掩震惊神色,她踉跄着退后半步,似乎有些承受不住。
我嘴角微微扬起,却不知道这样下意识的小动作,刚刚好和义文柏的记忆重叠,“是啊,我都知道了。”
“你在这世间逍遥了这么久,也到了还债的时候。”今天,狐长生的性命,我要定了。
“不,这不可能。”狐长生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冰冷的石柱上,上面的雕刻硌痛了她的皮肤。“你不过是一个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也敢不自量力的来找我,真是笑话。”她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气势竟恢复了大半。
……怎的忽然有了底气?莫非有诈?我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心下警惕更浓。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怕了她。在找回了前世的记忆之后,我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只能任人宰割的上官金莲。
“金莲,你怎么来了?”义文柏两条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看向我的目光很是有些复杂,既有责备,也有欣喜,只不过那欣喜之色被他掩饰的很好而已。
“怎么?这是什么地方?你来得,我却来不得?”我挑眉看他,并不害怕他生气,但是,也绝没有故意挑衅的意思。
义文柏被我的话噎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就这样拧巴着眉毛看着我。他一双冷锐的眸子缓缓眯起,目光中透着三分怀疑,三分打量,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好像还有两分欣喜?只是那x射线一般的目光,仿佛要把我看穿似的。
我还在为了前世的事耿耿于怀,有心想刺他一刺,可是转念一想,眼下正是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我还是以大局为重吧。耍小脾气什么的,也得注意时间、场合不是。
于是,我施施然的将目光从义文柏身上转回了狐长生那里,“怎的,你可是不服?”没错,我就是一个找你茬儿的普通人,你不是看不惯我么?不是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么?那好啊,你过来打我啊,我就站在这里。
——虽然这些只是我心里的潜台词,并没有说出来,但是我相信,我的表情一定将这意思表现的很明显了。嚣张的、不可一世的、轻蔑不屑的……
果然,这蠢女人很轻易的就被我激怒了。她捏着折扇,定定地看着我,那鄙夷的眼神,似乎在看一个死人。“呵,本打算饶你一命。却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不开眼的,反倒自己送上门来。既然如此,便是取了你的性命又有何妨?”
她神色张狂,犹如俯瞰众生的世界主宰,谈起性命之事的时候,表情正常的像是在讨论“今天晚上吃什么”、“明天天气怎么样”这样的话题。
对于她在义文柏面前,也敢直言不讳的说要取我性命,我感到很是疑惑。她不是总爱在义文柏面前装出一副温柔良善的模样吗?今天怎么不演了?
狐疑之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义文柏和南宫易,他们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听到狐长生刚刚说了些什么。我恍然明了,狐长生一定是用了什么秘术,让她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至于其他人,则被隔绝在外面。
在我前世的记忆里,也有这种秘术的印象,好像是叫……“传音术”。通过“传音术”说话,哪怕对方是在千里之外,也能够清楚地听到说话人的声音。并且,所有的声音只有被选定的人才能听到,至于其他人……
“上一次,我取了你阖族性命,却偏生叫你逃脱了,当真是令人气恼。不过好在,你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送上门来。”狐长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像一只发现了老鼠的猫。而我,就是她眼中的“老鼠”。
谁要陪她玩“猫鼠游戏”啊?速战速决才是本姑娘的正经作风。
“手下败将,竟然也有脸面嚣张,还真是活久见。”看来这百余年的时间里,狐长生都过得太滋润了,全然忘了当年,自己是如何向我求死的了。
“你、你说谁是手下败将?!”我从来不知道,狐长生竟这样沉不住气,我不过随意的刺了那么一句,她就要跳脚了。真不知道,在这妖满为患的不周山,她是如何让一众妖怪们信服于她的。
“谁恼羞成怒了,我就是在说谁。”我丝毫不惧她龇牙咧嘴的模样,仍旧不怕死的在火上浇油。倒不是因为有义文柏在身边,所以我才如此有恃无恐,让我底气十足的,是我自己。
狐长生一副马上就要抓狂暴怒的样子,她眼中泛着血丝,愤怒的盯着我。可是下一秒,她就又恢复了平常模样,妖娆妩媚,唇角带笑,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似的。可是已经晚了,她狼狈的样子,被我看得清清楚楚。
“呵呵,将死之人,就让你逞一逞口舌之快,又能怎样?”狐长生发出一串娇媚的笑声,眼角眉梢都是对我的轻蔑之意。我很好奇,她这前后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点……简直和川剧变脸有的一拼。到底是什么,竟然让她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镇定,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难道说,她还有未亮出的底牌吗?
“早知道,当年就该连你也一并杀了。”她眼中浮现出狠厉之色,一闪即逝。我是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些话来。可能是觉得这百余年来,自己费心修行,功力渐长,所以才敢明目张胆的和我叫嚣吧。
毕竟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不会法术、只知道躲在义文柏身后的上官金莲啊。
“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被你追杀过。我只记得,有人受不住折磨,一心求我赐死。当年留你一线生机,是我心中善念未泯。但是这不代表,你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于我。你又在这世上潇洒快活了百余年,也是时候把欠下的债还一还了。”
眼前又浮现出深深庭院中血流成河的惨烈景象,牵扯着神经微微抽痛。悲伤在心底蔓延,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在脑海中闪过,我凝聚心神,默默念动咒语,将悲哀和愤怒的力量注入咒语之中,庞大的威压就像一张细密的大网,朝着狐长生以铺天盖地之势涌去。
狐长生还想再说什么,只是没来得及开口,就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似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场面,口中仍旧喃喃,“不,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然而没等她说完,网已经罩在了她身上。
大网渐渐收缩,将狐长生逼在角落里,动也动不得,更别提使出什么法术了。而且,她越是挣扎,网就会捆得越紧。到最后,大网变成了一只不大的琉璃瓶子,“飞”回了我掌心,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上面。
依我这暴脾气,之前和她说了那么话,又听她说了那么多废话,已然达到我忍耐的极限了。她竟然还想再说,怎么可能?难道她不知道,自古反派死于话多么?
站在旁边的义文柏、南宫易,还有一众妖怪们,无不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