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极力忍住想要颤抖的感觉,薄薄的冰层一寸一寸地覆盖过我的皮肤,将身体中的热量全部带走。一瞬间,周围所有的声响都如同潮水般退去。无论是傀儡们行走时发出的脚步声,还是那个怪物桀桀的笑声,都变得虚幻。
冰冷的感觉已经侵袭到胸口,却忽然停住,不再继续蔓延。耳边传来那个怪物有些惊慌的声音,“有人来了,快走!”
我睁开眼睛看的时候,它正在对着那些傀儡施法。只见它的手指飞快的在那些傀儡的额上点了一下,那些人的意识便回到了本体。他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十分不好的东西,一个个面色惊慌。
“大人,这个男人怎么办?”有一个男人指着倒在地上、被裹成了一个茧的叶风诉问道。
怪物低头看了看,没有多少犹豫,就吩咐那些人,“将他带走!”说完后,率先从打开的窗户中跳了出去。随后,有一个男人将叶风诉扛在肩上,紧跟在那个怪物之后,翻身跃出窗口。几番腾挪之后,纷纷消失在沉如墨色的夜空中。
到底是什么,能让杀人不眨眼的他们感到如此恐惧,纷纷逃离了这里呢?
我知道自己一个人呆在这里很危险,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胸部以下完全被冰冻了,一点知觉也没有。想要站起来走动,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一样。
我尝试着扭动了几下身体,可是被冰层封住的地方,却像粘在了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安静的空间中,一声一声都被被无限扩大,回荡在我耳边。好像那人不是踩在地面上,而是踩在了我的心口上。
眼中有热泪滚落,我竟然有些哽咽。这脚步声我再熟悉不过——是义文柏。
如同一开始我没有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一样,我也没有想到,为我带来一线生机的人,竟然会是义文柏。
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我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狼狈。整个人靠在墙角,除了脖子和头,其他的部位都被冻住,连动弹一下手指头都不行。我的确幻想过,我们会重逢,会再见,可是却不曾料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脚步声一点一点的近了,我的心狂跳不已,一下一下,铿锵有力,像是在欢呼一般。真的很想见到他,想像从前那样抱抱他,听他温柔地耳语,为我驱散内心的恐惧。
近了,近了……可是那道脚步声,却在门口的转角处停了下来,我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他为什么停下来了?是因为,不想见到我吗?
情不自禁的又一次想要苦笑。看来,又是我自作多情了呢。救我,不代表他对我还有感情,可能人家只是不忍心见我白白送命,又或者,是因为他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阻止不周山的人,救了我却是意外一场……
无论哪一种,都让我觉得心碎。
如果是这样,那么,不如不见。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落下来,只不过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伤心。
我轻轻的闭着眼睛,希望这样,眼泪就不会再落下来。周围是一片寂静,仿佛那道脚步声从来都不曾响起,一切都不过是我的幻觉而已。
也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就在我觉得,自己已经被世界遗忘了的时候,义文柏的声音幽幽的从一旁传来,“如果我始终都不和你说话,你什么时候才能抬头看我一眼?”他声音里的无奈和怜惜,都是我所熟悉的。听他这样和我说话,竟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我和他并没有分手,不过是他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已。
我抬起头来,猝不及防的就撞进了他温柔如水的眸子里。我一直都知道,义文柏是俊美的,只不过还是被他此时的美色惊艳了。他的眼睛里有温软的光,仿佛有星河落在其中,令我在不知不觉中迷失。
“怎么?我们昨天不是刚刚见过,怎么又看的呆了?”义文柏虽然没有笑,但是声音里却是带着笑意的。只不过他的声音天生清冷,倒让本来就不明显的笑意又冷淡了几分。
我“坐”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他,如同失了魂魄一般。没见到他的时候,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给他听,可是此刻见到他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你来了?”嘴唇嚅动了许久,却只说出来这么一句。
义文柏的唇微微扬起一个不经意的弧度,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几分,“嗯,我来了。”他弯下腰来,将我抱起,我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我身上的冰层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他什么时候为我解开禁锢的,我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又回到了熟悉的怀抱,可是我的心却还在起起落落。义文柏还和从前一样的温柔,与我撞破他和小保姆的地下恋情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可是他知不知道,他越是对我好,对我温柔相待,我就越是放不下他。
明明已经选择了别人,却还要这样对我,与折磨我又有什么区别呢?难道他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残忍吗?他居然还能笑的出来,而且,还笑得那么开心?!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我轻轻的推了他一把,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故意冷淡了说话的语气,是因为我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再放任下去……
义文柏眉头微皱,俊美的脸庞显露出一丝不悦。我视若无睹,见他似乎没打算将我放下来,又淡淡地催他,“我自己能走,不用麻烦你了。”
这一次,他没再说什么,一声不吭的将我放了下来。“金莲,你在生我的气,对吗?”
义文柏虽然把我放了下来,却在第一时间拉住了我的手,让我不得不停下来面对他。可是他这无辜的语气,却让我觉得莫名的心烦气躁。
我甩了甩他的手,不仅没有甩开,反而被他握的更紧了。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低着头,不愿意看他那张祸国秧民的脸,“就算是曾经气过,现在也不气了。”
我并不是在逞强说谎。最初发现义文柏“变心”的时候,我的确很生气,气他明明喜欢的不是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不过比起生气,更多的还是难过。对义文柏,是我第一次那样认真而又真切的爱上一个人,是我真正的初恋。
当我冷静下来之后,各种纷杂的情绪慢慢消散,就只剩下抽离般的难过。我放不下他,就只好把他藏在心底。
“我不信。”他似乎在笑,又似乎在生气,“我背叛了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怎么可能不觉得气愤呢?如果你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那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爱我。”
我忽然觉得,这时候的义文柏,就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明明是他理亏在先,反倒理直气壮的诘问我?
我掰开他的手,笑容里有我自己都没察觉的落寞和无奈。“义文柏,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爱不爱你,或者说,我有没有爱过你,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和徐小姐在一起,我祝福你们。也谢谢你今天就了我,仅此而已。”
思绪有瞬间的恍惚,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真的没有意义吗……?
“金莲,你好狠的心。”义文柏眼里有悲伤划过,我看到了,却不愿去深究。如今,此时此刻,他的快乐与悲伤,与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过是他人生中的旁观者……
心脏处有细微的疼痛,似乎有小虫在啮咬着我的灵魂。我微微皱眉,将隐隐的不适感尽数压制。
“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我不再看义文柏,径自往前面走。
“金莲,我是有苦衷的。”我走出了两步,义文柏在我身后忽然开口,说出的话让我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我回头看着他,故作平静的表情将波澜起伏的内心掩藏的很好。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最后都被我否定了,我始终觉得,义文柏不是那种会因为“无奈”、“隐情”而委屈自己的人。他的性格那么冷,如同寒冬般凛冽,能力又强大,又有什么人能够胁迫他,逼他做不想做的事情呢?
“金莲,你愿意等我吗?等我将她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能重新在一起了。”义文柏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几步远的我。安静的走廊里除了他和我,再没有其他人。在这种静谧的氛围下,似乎有一种哀伤的磁场笼罩在他身上。
“我听你解释。”义文柏,既然你有隐情,那么我愿意听你解释。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抿了抿嘴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新奇。“对不起对不起,金莲,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心瞬间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