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住义文柏的衣袖,连声道:“义文柏,不用了,不过是一点小伤,哪里用得着叫医生过来呢?揉一揉就好了,我没有关系的!”
一旁传来轻轻的抽泣声,我转过头一看,保姆竟然小声的哭了起来。她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还能看到不断从脸颊处落下来的泪珠子。真是哭的我见犹怜。
我本来以为,义文柏如此紧张我,我的手臂上不过是出现了两道红痕,他就要为我找医生,那么对于“罪魁祸首”,也一定不会轻轻饶过吧。
可是这一次,我却是想岔了。
很显然,义文柏也听到了保姆的哭声,但他只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欲言又止。
“义文柏,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这一次就算了吧。”我看了看这情形,也不知怎的,这句话便冲口而出了。天知道,我是根本不想为她求情啊。
义文柏又皱着眉头看了保姆一眼,然后对她说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出去吧。”
——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了?心底里,我还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保姆毫不犹豫走出去的背影提醒着我,义文柏真的没有罚她,甚至连一句斥责的话都没有说。
我既想不明白,又觉得很委屈,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啊。难道不应该是:她弄伤了我,义文柏勃然大怒,要开除她吗?怎么我只是为她说了一句情,义文柏就借坡下驴,把这件事给轻轻揭过了呢。
在这件事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今天我说的“她应该也不是故意的,这一次就算了吧”这话,又哪里是在为她求情呢,其实是给了我自己一个台阶,叫我不至于太出丑而已。
宋医生很快就赶来了,我见他气喘吁吁,额头上还有汗珠,便知道,他必然是以为发生了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急匆匆的赶过来的。在他得知是要为我处理手臂上瘀伤时露出的惊愕表情,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手臂上原本的两道红痕已经变成了触目惊心的淤青,淤青中还带着一些紫色。若是仔细分辨,还能看出女人纤细的指痕来。这时候再揉上去,我就会疼的呲牙咧嘴——真不知道,那保姆的力气怎么那么大,把我的胳膊都掐成这样了。看到我伤处的变化,义文柏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可是,我分明能看到他的眼睛,却猜不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没有为了我呵责小保姆,仿佛成了我心头的一根刺,让我的情绪有些烦躁。
“小夫人这伤,只是一些淤青而已,没有什么大碍。过几天,自然就会消了。”宋医生轻轻的握着我的手臂,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两三次,才算作罢。
宋医生这一句“小夫人”,叫的我心里舒坦了些。平时,别墅里的人都管我叫“夫人”,平白的就感觉自己老了不少,加上一个“小”字,便又觉得自己还是这么年轻美貌。
折腾了这半天,我也没有心思继续吃饭了,跟义文柏说了一声后,便回了楼上自己的房间。过几天就是期中考试了,开学以来的这两个月,我落下了不少的课程,趁着现在还有些时间,要好好的补一补。期中考的成绩好一些,期末的总成绩也会好上一些,为了奖学金,我还得加倍努力才行啊。
温书温到一半的时候,义文柏来敲门,他端了一盘水果送来给我。可是,水果送到了,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我房间里的小沙发上,摆弄起了手机。
义文柏他、难道是过来向我道歉的?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开不了口,所以要先在我房间里待上一会儿,酝酿一番感情?
可是,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过来道歉的。以他的性子,难道不是应该直接雷厉风行的发落了保姆吗?
有他在旁边不远处坐着,我总是想偷偷瞄他一眼,已经无法静下心来,安心读书了。书页上面的字写的是什么,我每一个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就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了。
“金莲,你总是偷偷看我做什么?”义文柏放下了手机,抬起头来看着我,很认真的问道。
……偷看他被发现了,亏我还一直以为,他根本就不知道呢。但是,我还想再死鸭子嘴硬一回。
“谁偷看你了?”
“你的眼神那么灼热,都快赶上太阳光了,想不发现都难啊。”义文柏起身向我走来,站在椅子后面,从背后圈住了我,把我整个人都困在他怀中。他说话的时候,浅浅的呼吸拂过我的耳畔、脖颈,皮肤便感到一阵酥麻,像是有电流通过一样。
这个人可真是的,说话就好好说话,这么撩人做什么?
我抬起手来,把他近在咫尺的俊脸推到一边,“你明知道我在偷看你,已经没法专心学习了,你为什么还不离开?还要留下来影响我?”说完,我还不解气的瞪了他一眼。
义文柏的脸上就显出笑容来,他没有借着我的力道顺势走开,仍然保持着在背后抱住我的姿势,笑嘻嘻地问我:“怎么?生气了?”
气你个大头鬼啊!我在心里愤愤然的回了一句嘴。
我的确是有些生气,但却不是因为、有他在身边,我就没办法专心学习,而是他对于吃饭时候发生那件事的态度。对于在别墅里工作的佣人,义文柏的要求一向都很严格,就连有时候,管家做错了事,都是要被他训斥的。这一次,她都把我弄伤了,没道理义文柏不罚她呀。
我没有搭理他,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挫败,仍然亲昵的对我嘘寒问暖。他摸了摸我手臂上的伤痕,让我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疼吗?”
我白了他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皮肤都青紫成那样了,一碰就针扎似的疼,义文柏竟然还问我“还疼吗”?我又不是他,伤口可以自行愈合,我当然会觉得疼啊。
“你说呢?”他眼见着了我倒吸凉气的样子,顿时,脸上的笑容就变的有些讪讪。我一直注意着他的表情,见他如此作态,心里头便明白,这件事情,他是不会继续追究下去了。
心里顿时便有些失落,不想再和义文柏说话,低着头,装作看书的样子。
我是觉得自己受委屈了,可是,如果问我为什么觉得委屈,我又不大说的上来。到底为什么呢?因为她弄伤了我?是有这个原因在。但是我也知道,我的皮肤天生就比其他女生细腻许多,一点点力气就能留下淤青或者红痕。手臂上这两道青紫,固然是因为保姆暗中使了大力气,但是,说到底也没什么大碍。这些青紫,过几天就会消散了的。
归根结底,我会觉得委屈,其实还是因为义文柏。因为在我觉得,自己受欺负的时候,他没有站在我这一边,没有护着我,我便觉得心里面不舒坦。
他见我不说话,也没有勉强我,而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看着我装模作样的在那里温书。
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静谧的气氛弥漫开来。在义文柏这样专注的目光下,我竟然还能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书本上,认认真真的学习起来。义文柏倒也坐的稳,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让我疑心,他是一个假人。
但是,他又总能在我被那些复杂的知识点难住的时候,适时的出声指导我。他的讲解深入浅出,又颇具耐心,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辅导我。
他在旁边陪着的这半个上午,竟让我觉得这短短两个小时的收获,比按时按点的去上一周课程的收获还要多。
真想不到,义文柏还是个学霸。这回看来,我的奖学金有指望了。
想到将要到手的奖学金,我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虽然依然在意着义文柏没有维护我的事情,但好歹算是放下来一些。
有好几次,我都想问问义文柏,他和保姆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是一段我不知道的感情,还是与不周山众人的邪恶计划有关?然而每次话到嘴边,我都会犹豫。所以到最后,我也还是没能问出这句话。义文柏和保姆之间的事,就这么成了我心里的一个谜,和一个结。
管家在外面敲门,说是有客人来了。义文柏岀去同管家交谈了几句后,便回过头来嘱咐我,安心在屋子里待着,他去楼下见客人,一会儿就上来陪我。
见我点了点头,义文柏便转身走了,离开时的步子有些急切。
把一直温习着的高等数学放在一边,我拿起英语书来翻了几页,一边翻看一边还吃着水果。今天的哈密瓜挺甜的,待会儿义文柏上来,记得让他也尝一尝。
……可是,他应该早就已经吃过了吧。小保姆照顾人时,也是很细心周到的。
脑海里情不自禁的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跳,不过是因为一件小事,怎么我竟然生生的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怨妇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