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封里,是一叠厚厚的照片,上面全是她的半裸的身体,有几张,脸还是正对着镜头的。
一张一张的翻看过去,到后来,她的手指已经颤抖不已。景瑜做梦也没有想到,这如同八点档一样的狗血剧情竟然会如此真实的发生在她身上,让她无力承受。
手机铃声乍然想起,收到了一条短信,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发件人是“王哥”——“如果晚上你不来,明天一早,你母亲、你妹妹,还有你的朋友们,就会看到这些照片。我保证。”
呵,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竟然接二连三地给她送来这样的大礼。景瑜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让它在继续颤抖,心如死灰的给王哥回复了短信,说晚上自己一定会按时到达。
听她讲到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她口中多次提到过的公司管理,竟然就是王哥。景瑜的事情,是发生在五年前——我真的没有想到,在那个时候,姓王的就已经如此猖狂了。
我不禁想起了自己被他算计的那几次:先是不请自来的小平头,再是变态的美食节老板……现在,我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都是义文柏的功劳。
对了,那个又丑又变态的美食节老板,好像就是姓刘,我记得当时,姓王的对他也算是恭敬,称呼他“刘总”。而且,那一次,姓王的逼我去陪酒的时候,用的也是扣押我工资的手段——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只是不知道,当年毁了景瑜的刘总,与差点儿对我下手的那个刘总是不是同一个人。
“你说的刘总,还记得他的名字吗?”为了确认一下,我打断了景瑜的讲述。
她愣了一下,眼神变得狠绝,声音也十分凄厉,“记得,当然记得,我怎么可能会忘了他?明明是那样道貌岸然的一个人,偏偏还叫了这么个伪善的名字。刘光亮,被困的这五年来,我恨不得日日都将他剥皮拆骨一遍,让他也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竟然是同一个人!我委实被震惊到了。义文柏见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询问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对他摇了摇头。
身体倒是没有难受的地方,只是心里有些不适。按照景瑜的说法,六年前,她就已经被刘光亮侵犯了,而且,好像就连她的死,也和姓刘的脱不了干系。从我被刘光亮绑架那件事,很轻易地就能够看出来,他不是一个好东西,甚至可以说是满肚子坏水。我觉得,景瑜一定不是第一个惨遭他毒手的女生,而我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这些年里,可能他一直都在兴风作浪。
可是五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依然逍遥快活着,好像从来没有因为曾经犯下的恶行而受到教训,这怎能不让人气愤呢?
我沉默了,景瑜也没有再说话,似乎是陷进了极度不愿想起的回忆中。我知道,此时再问也是徒劳,她背负的仇恨太重,我不能逼迫她太紧,还是要让她自己缓和一番。
“金莲,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你还要上课,应该早些休息。”义文柏抬起手来,为我理了理耳边的碎发,劝说道。
我摇了摇头,“不着急的。明天上午没有课程,可以睡个懒觉。”我还是想,早些听完景瑜的故事,看看能不能请求义文柏,让他帮帮景瑜。如果不知道事情的因果,我担心会连累了无辜的人。
“既然你觉得精神头还好,那就随你吧。”义文柏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把椅子过来,让我坐在上面。
他这是、又动用法术了?可是他现在大病未愈,经常使用法术的话,恐怕会对他的身体恢复不利。
“这样用法术,没有关系吗?”
“不碍事的,一些小法术而已,不会耗费多少精力的。”听他这么说,我才放下心来。
“他对你,可真好啊。”我以为,回想起了那样不堪的往事,记起了憎恨到骨血里的人,景瑜的心情如何也要有一会儿才能平静下来。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主动和我搭话了,而且语气还十分平和。
我愣了一下,对于她提及义文柏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景瑜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笑了,“真是可惜,我到临死前,都没有谈过一场恋爱。”她说着,唇边的笑又加深了些,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她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美。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脸颊上浅浅的梨涡,里面的美好,仿佛能让人醉在其中。
我没有打扰她,听她的故事,我觉得她的人生着实有些悲惨,难得有几件值得开怀的事,既然她想起来了,就让她多回味一会儿吧,兴许还能淡一淡她报仇的心思。
“让你见笑了。”景瑜唇边的浅笑慢慢收敛起来,她整个人又恢复到了那种冷清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看上去,身上的戾气比之前要少了许多。
我对她笑了笑,“你继续说吧。”
景瑜的不雅照片被姓王的拿在手上,她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也不想让家里人为自己伤心、担忧,便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赴刘总的约。
她在身体与心灵的双重煎熬中日渐消瘦,可是每每在电话里听到妹妹轻快的笑声,听到她说母亲益发好转的身体,景瑜便觉得,为了这两个她最在意的人,受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母亲和妹妹能够过得好,那就是值得的。
饶是命运待她如此,她的心里也始终有个期待:等到母亲的病完全好了,她就回老家去。老家的亲戚都不在了,也没有什么认识人,所以,她也不必再日夜提心吊胆,姓王的会把她的那些照片泄露出去。或者,刘总早晚会厌倦了她,看上更年轻、更鲜嫩的女孩子,便能高抬贵手,放了她一条生路,留她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可是景瑜的希望,在一夜之间,全部破灭了。
因为王哥的过失,导致她的不雅照片被其他人看到了。这件事,很快就在她的圈子里传的沸沸扬扬,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有好几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都想到了自杀,可是一想到母亲的手术费用还没有凑齐,她便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划下悬在手腕上的刀。她可以一死了之,可是病重尚未痊愈的母亲与还在读书的妹妹又该怎么办呢?她走了,谁来供养她们,为她们遮风挡雨呢?
真正摧毁她的,是时隔不久,母亲的一通电话。
“你小时候,我都是怎么教育你的?”
“女孩子要懂得自爱!这些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真是把我们家的脸都给丢光了!”
“以后,你不用往家里寄钱了,我嫌脏!”
“不用在给我打电话了,我就当自己没这个女儿!”
“你别叫我‘妈’,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
……从母亲口中说出的一句一句斥责的话,仿佛尖锐的匕首,一下又一下的刺进她的心口,让她觉得心脏那里,每一下的跃动都伴随着无比的疼,宛如在接受千刀万剐的酷刑。
连一句完整的“妈”都没有叫出口,母亲就决然的挂断了电话。听着手机听筒里传来的“嘟”、“嘟”的忙音,景瑜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死了。
虽然那些照片里的她,看起来确实放荡不堪,可是她没想到,母亲竟然都没有怀疑,那些照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而是直接打电话过来质问她。
之前,景瑜不是没有假设过,如果有一天,母亲和妹妹知道了照片的事情,会是怎样的反应。她以为,这两个她最爱的女人、这两个最爱她的女人,会察觉到她受的委屈,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安慰她,对她说:我们相信你。外面风雨太大,可是你还有我们。
可惜,到头来,一切都只是她的痴心妄想。景瑜甚至开始怀疑,这些年来,自己一切的付出、尝遍的辛酸,在她们眼里,是不是也只不过是可笑的一厢情愿?
不知不觉中,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不停落下来。景瑜用手背去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索性,她也不再管了。
泪眼朦胧的打开手机屏幕,翻找出刚才的通话记录,又拨通了母亲的手机号码。电话接通了,可是刚想了一声,就被对方掐断了,随后,话筒里传来甜美冷漠的电子女声:“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rry,thephoneyou……”
挂断后再打过去,则干脆变成了“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景瑜知道,这是母亲把自己拉进了通讯录的黑名单中。
她枯坐在房间里,犹如被吸干了生气的假人,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