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啦!”凌一拎着两只兔子,一只野鸡,从远处飞来。
苏槿打开门下车,看着满头鸡毛的凌一,不禁笑出了声。
“还不快来搭把手,别笑了!”
林牧也下了车,凌一从腰间拿出匕首,杀鸡宰兔,好一阵忙活。
林牧架起火,苏槿摆好了木桌,拿出了一壶酒。
山中白云环绕,鸟语花香,三人坐在桌旁,吃着野味,把酒言欢,甚是惬意。
苏槿道:“晨露恋花房,白云绕初阳。青山来作伴,把酒诉衷肠。”
“乖徒儿,你要是男人,定能考上状元!”
“我才不稀罕什么状元,读书若只为了目的,便不能尽兴,一生被名利裹挟实在无趣。”
林牧默默为两人倒酒,眼睛时不时望向苏槿,又总在她余光到来之前仓促地躲避。
苏槿又道:“云腾雾绕绾青烟,悬流激荡落碧潭。眼波流转几回盼?蹉跎真心无人怜。”
苏槿借诗讽人,林牧隔着帷帽偷笑。
“乖徒儿,我没听懂,这真心怎就蹉跎了?”
“有人懂就行了。”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林牧道:“今夜之前得赶去最近的驿站,否则又得睡在荒郊野外了。”
“那咱们快走吧!”
鸡鸣山灵气充沛,风水绝佳,晋阳城诸多名门望族在此凿山建墓。
每年清明时节,会有许多祭祖的车队在此路过。
三人望着窗外的青山绿水,四月的春风和煦温暖,拂在脸上甚是惬意。
忽然有辆车掉头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凌一紧急停车,呵斥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拦小爷我的道!”
只见那马夫搬下马凳放置一旁,一只秀气的手掀开门帘。
车厢里走出一位儒雅的书生,衣着光鲜,彬彬有礼。
“小公子,在下李昌彦,是这晋阳乡试的举人,冒昧拦截,实在不该,先向您致歉,方才见您车上有一姑娘,神似我的一位故友,这位故友我寻觅许久,实在是太着急了,不知可否请姑娘下车一见?”
熟悉的声音,苏槿心里一惊,悄悄掀开窗帘查看。
林牧道:“你的昌彦哥哥来了,不见见?”
苏槿回想起多年前与李昌彦一起游南湖,提着裙摆下车,行了万福礼。
“昌彦哥哥。”
林牧在车厢内自说自话:“昌彦哥哥?叫得还挺甜!”
李昌彦见到苏槿,整个人变得局促起来,紧张的手不知如何安放。
呆愣了好久才开口:“妹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几年不见,李昌彦长高了许多,眉眼也比从前舒展了。
说话还是呆呆的,和从前别无他样。
“我得恩人相救,如今一切安好。”
“可回常家报过平安了?老夫人十分记挂你。”
苏槿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模样,险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东方灵秀明明说她亲自把密信交给了李昌彦。
林牧远远地看着两人,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起李昌彦。
“瞧着倒斯文。”
凌一回眸道:“他是谁?”
“你徒儿的老相好,晋阳首富的儿子。”
“首富?瞧他的德行,眼睛都看直了!我去帮帮我徒儿!”
林牧当即抬手按住了凌一的肩:“回来!”
李昌彦循声看去,见苏槿与两名男子随行,立刻上前打招呼。
“这两位想必就是苏妹妹口中的恩人了。”
凌一道:“我是他师父!”
“师父好!”
李昌彦当即改了口,眼睛盯着车厢里的林牧,略带敌意。
“那,这位公子是?”
苏槿道:“他是我的…恩人,姓林。”
“苏妹妹的恩人便是我的恩人,三位先去前面的清远斋休息,待我祭祖回来就去接苏姑娘。”
苏槿不自觉看了一眼车上的林牧。
林牧道:“既然李公子热情好客,咱们也不能辜负了人家的美意。”
李昌彦情不自禁去牵苏槿的手,却被凌一一把拉回身后。
“把手拿开!”
“师父教训的是,昌彦唐突了。”
“别瞎叫,我就一个徒弟!”
李昌彦看着苏槿,满眼真诚:“苏妹妹,你可一定要等我,我有要事同你讲。”
李昌彦依依不舍地上车,回头看了好几眼才离去。
凌一满心好奇道:“这李家当真这么有钱?”
林牧道:“晋阳盛产铁矿,李家独占晋阳大半的铁矿产业,朝廷打仗的兵器,都从晋阳采购,说是富甲一方也不为过。”
凌一笑道:“乖徒儿,你这老相好对你念念不忘呢!”
“什么老相好?小师父你别瞎说!”
“林牧哥哥说的。”
“我说错了?瞧他这架势,恨不得明日就娶你进门了。”
苏槿的记忆忽地被拉回了多年前。
政南二十二年夏,李昌彦跟着母亲回庆州探亲,邀请苏槿共游南湖。
苏槿便拉着姐姐一起前去,同行的还有李昌彦的同窗崔辰梁。
“久闻苏家小妹诗词一绝,昌彦兄马上要参加乡试,不如为他题诗一首?”
苏芫道:“今日这春波亭难得人少,去那儿吧!”
李昌彦扶着苏槿下船,几人来到了春波亭。
恰逢几位老者正在切磋诗词,苏芫上前讨了笔墨,作起画来。
崔辰梁道:“苏芫姑娘妙笔生花,寥寥几笔就画出了昌彦兄的神韵。”
“槿儿快来,这诗可得你来写。”
“作诗本是即兴,我一时……”
苏芫看李昌彦有些沮丧,打趣道:“我妹妹有些害羞,容她想想。”
李昌彦扯了扯崔辰梁的衣袖道:“别为难她。”
苏槿思索了片刻,提笔写道:龙章凤姿掩古今,一朝出仕揽青云。
“一时也想不出来了。”
李昌彦道:“苏妹妹不介意的话,我来作后两句如何?”
苏槿本就不爱写奉承之语,点头默许。
谁知李昌彦大笔一挥道:“玉堂金马恣荣华,十里红妆迎竹马。”
崔辰梁道:“苏姑娘,此等深情,一世难求啊!”
“乖徒儿,在想什么呢?你该不会真要嫁给他吧?”
林牧已经看了苏槿许久,想到她将来要和旁人生儿育女,心里酸涩得紧。
半日后,三人抵达鸡鸣山第一处驿站——清远斋。
“几位客官要开几间房?”
“三间。”
“好嘞,二楼雅字号三间!”
赶了一天的路,三人都有些疲惫,各自回房休息。
“别忘了行针。”
苏槿沐浴更衣后,来到了林牧房中,刚脱下外衫,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第一次见你时,可没这般扭捏。”
苏槿心道:“真是没出息,怎么现在一靠近他就脸红?”
她的头发半湿着,水滴沿着发丝滴落在胸口,浸湿了里衣。
林牧轻咳了一声,背过身去。
“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林牧猛然回头,撞上她明亮的眸子,故作镇静:“去躺好。”
林牧取出一支极细的玄针,打入苏槿体内,催动玄针沿着经脉运行。
行至心口处,苏槿感到一阵剧痛,起身剧烈地咳嗽,霎时间一团血块喷涌而出,
瘫倒在林牧的怀里。
门外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牧立刻拿被子盖住苏槿,起身开了门。
一个中年男人笑着道:“在下是李府的管家许富,奉我家少爷之命,接三位贵客去晋阳,不知苏姑娘住哪间房?”
林牧关上房门拉着管家走到廊下:“苏姑娘方才说饿了,许是去后厨找吃的,凌一!快带许管家去找找!”
凌一闻声出门,和林牧对望了一眼,心领神会,哄着许富去了后厨。
林牧立刻返回房中,一针扎醒了苏槿。
苏槿惊呼道:“谁?”
“快穿好衣服回去,李家来人接你了。”
他神色慌张,生怕误了苏槿的名节。
苏槿有些失望,穿好衣服回了房。
许富带了一群人满客栈搜寻,生怕出了差错。
苏槿换好衣服下楼,来到了大堂。
“深更半夜扰人清梦,实在不好。”
许富看到苏槿,终于松了口气。
三人走出客栈,只见许家派了三辆马车接人,专程为苏槿配了四个丫鬟随行。
凌一道:“我徒儿这是要去做少夫人了?”
“上车!”
林牧回到马车上,看着苏槿坐过的软榻,心里莫名地难受。
“苏姑娘,请。”
苏槿被搀扶着上了车,四名丫鬟紧跟着贴身侍奉。
“姑娘可还记得我?之前我跟少爷去庆州,咱们见过一回。”
“记不清了。”
苏槿相信东方灵秀不会说谎,但李昌彦言辞凿凿,似乎并不知情。
自己和李昌彦午时才见的面,晚上李家就来了人,再快的马也没这么快。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李夫人做事依旧雷厉风行。”
其中一个丫鬟道:“少爷为了您茶饭不思,夫人心疼少爷,一有了您的消息就派人来接您了。”
苏槿心道:“还是江湖中人快人快语来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