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淞沪会战以后，日军进驻上海以来，从未有过这么严密的戒严。
街道上面到处可见戒严巡查的宪兵，沈禾有理由相信，卡尔夫妇身上的绝密情报的重要性。
徐恩陵已经和她商议过了，如果不能把人送出去，只送情报和胶卷也是可以的。
这个想法被沈禾第一时间否决，且不说如果不能保证卡尔和安妮的人身安全他们还是否愿意拿出情报。
另一个方面，他们两人现在就是定时炸弹。
要么送人走，要么直接杀掉灭口。
梁丛一直支持后者，但是楚天和沈禾坚持前者，徐恩陵属于中间派。
冷风吹的人有些呼吸困难，沈禾裹好围巾，提着菜篮子往回走。
突然猝不防及迎面撞过来一个人，身量很高，骨头硬邦邦的。
沈禾和这人没有防备的一同摔倒在地上。
周围人面面相觑，看了过来。
沈禾微微蹙眉，揉了揉膝盖和手肘，然后慢慢爬了起来，开始捡地上掉的菜。
其中一颗青菜已经被压坏了，她想了想，还是放入了篮子里面。
洗一洗，还是能吃的。
物价飞涨，她可不想浪费。
罪魁祸首已经爬起来了，沈禾忙着捡菜没功夫搭理他。
蓦地，男人重新买了一篮子青菜，伸手递了过来。
“这篮子青菜你拿着，算赔礼。”
沈禾抬头，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面相清瘦，眼睛细长很有神气。
她愣了半天，男人放下菜篮子，转身离开。
许久，她才回神过来。
万里浪?
竟然是他。
她当初跟着陈燕祖在中统，偶然一个机会见过这人的。
这人当时就站在陈宫庶旁边。
这上海熟人是越来越多了，买个菜都能遇上。
突然，她又忧心起来。
万里浪不会住在附近吧？
她感觉不太好了。
这人是老牌特务了，在军统时候上面人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投靠了日伪直接原地起飞。
他显然是没认出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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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禾跟楚天商议过了，趁着夜色，宪兵队换岗的功夫，带上卡尔和安妮，派上几个信得过的人一起行动。
梁丛家里出来外面十米开外就是一个下水道井口。
这里底下管道四通八达，完全通向城外。
等到了城外一切好说。
为了稳妥起见，沈禾也打算走一趟，她带上了水生。
楚天则是带上了周渭之和姜文竹。
这也是两波人马的第一次见面，黑暗中，楚天和沈禾握手致意。
梁丛就站在楼上窗口，灯没有开，窗帘微微露出一块。
“这边来，动作快一些。”
沈禾扶住了安妮，两人第一个下了下水道。
水生蹲在地上来回扫视，手撑着井盖。
周渭之把卡尔扶着下去，然后看着楚天和姜文竹下去，最后才扭头看向水生，“你先下吧。”
水生瞥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跳了下去。
周渭之最后一个下来，下来之前小心翼翼的盖好了井盖。
黑暗中，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谨慎，狭小密闭空间内人的情绪也会更加紧张。
沈禾打头，楚天殿后，周渭之，姜文竹还有水生三人护着卡尔和安妮。
手电筒太亮了，只敢在不通过下水道井盖处打开。
暗黑中，很长一段时间只能听到几人啪嗒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底下水潮湿腥臭的味道不时传入肺腑，闻得人有些头晕。
“从这里出城，大概需要多久？”
发问的是周渭之，他有些不太信任的盯着最前面的沈禾。
沈禾脸上遮盖着围巾，又带着帽子和墨镜，只能大概看出来是个清瘦高挑的女人。
如果可以，沈禾甚至不想开口说话，因为那样她会暴露自己的声音。
“这里管道复杂，走两个小时大概就到了，前提不要碰到什么阻碍。”
沈禾声音清冷，语气决然。
就是这么一句话，还是让周渭之抓到了重点。
广东人?
他回头看了楚天一眼，楚天立刻道：“跟上她，不要问。”
水生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耐烦的道：“军统都这么疑神疑鬼的?”
姜文竹立刻道：“职业习惯，他没有恶心。”
水生快速的拿出枪上膛，然后扫了一眼周渭之和姜文竹。
“最好真没有。”
周渭之在黑暗中的脸完全看不清楚神色，“中统这样级别的战略特工不应该这么冒险，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刻。”
沈禾脚步微顿，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前面右转，管道变低，注意低头。”
她没有回答周渭之的话。
一路直行之后的右转，果然管道变矮了很多。
几人弯着腰快速前进，水生时不时的回头看着身后几人。
姜文竹见他不放心，立刻道：“你们注意留神前面，后面归我们。”
水生挑眉：“要不是组长让我来，我才不跟你们一块儿行动呢，阴阳怪气难伺候。”
沈禾咳嗽了一声，她回头无声的瞪了水生一眼，水生见状立刻不吭声了，跟个鹌鹑似的乖乖走路。
楚天适时开口调解气氛，“都是自己人，些许小磨擦不要放在心上。”
沈禾和楚天对视了一眼，“城外你安排了多少人。”
沈禾裹了裹围巾，“二十多个，领头的人戴个眼镜，出去了就能看见了。”
当然人手都是老于安排的，这次不用飓风队的人。
大抵都是一些中统外围的成员，以及吸收的一些青红帮的人。
卡尔和安妮手牵着手，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看起来是意见发生了分歧。
沈禾脑后长眼似的突然开口。
“两位，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们已经没办法留在上海了，我希望你们明白这一点。”
卡尔抬头，“救我的那个医生说，你们本可以杀了我们……”
卡尔的坦诚让地道内几人都有些猝不及防。
“我们不是日本人，盟友之间多一些信任会更好，像你们这样优秀的特工，不应该死在盟友手上。”
沈禾回头看了卡尔一眼，卡尔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面容的沈禾。
“你这样的装扮，可是一点都不诚实。”
沈禾平静的走在前面，“一个行走在黑暗之中的人，如果被人记住了容貌，会死的很惨。”
周渭之微微一愣，扭头看向基本没怎么遮掩的楚天。
你不需要吗？组长。
我看你的师妹可是很谨慎。
楚天压了压帽沿，“我出门太急，忘记了。”
沈禾扭头，对上周渭之戏谑的眼神。
“你的队员真难带，不像我的，都很听话。”
楚天有些开玩笑的道：“你的队员都是听话的小羊羔，我的这位，死神的镰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