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世诚走出来的一瞬间看到了顾薇，然后又看到了陈明楚。
他一眼瞥见顾薇手上绑着的绳子。
“怎么回事啊这是？”
顾薇神色委屈，“李叔叔，就是他。”
她一转身，指着陈明楚。
“这个人莫名其妙的就带人把我抓了，还硬说我是间谍。”
陈明楚挑眉，“你怎么证明你不是间谍呢？”
“明楚，不得无理。”
李世诚亲自上前给顾薇松了绑，然后赔笑起来。
“这都是误会啊小薇。”
李世诚使眼色让陈明楚先行离开避避风头，他则亲自上前继续套话。
“小薇，你也知道叔叔我工作性质特殊，有所误伤实属难免。叔叔给你赔个不是，一会儿出去你挑家喜欢的铺子买些衣服首饰……”
李世诚掏出一大沓钞票看也没看直接塞给顾薇。
顾薇收过钞票，转头若有所思的道：“李叔叔，舅舅最喜欢重情重义的人。”
李世诚微笑着挥手，转头让人把那几本名著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几遍。
陈明楚凝眉，“她的身份是……”
“汪先生内子的外甥女，陈女士很宠着她，陈家人全家的掌上明珠。”
陈明楚指了指地上的基本名著，“越是这样的身份不是越有可乘之机吗？”
李世诚扭头认真的看向陈明楚，“只要她一天是汪先生的外甥女，那么她就一天没有问题，明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明楚哑然，“主任，我无话可说。”
“明楚，没有人情味儿的政治是短命的，有裙带关系血缘纽带的官场才是真实的。”
李世诚站在台阶高处，迎着午后的烈阳，看起来非常高深莫测。
有那么一瞬间，陈明楚感觉眼前人似乎并没有享受权力带给他的快感，反而多了些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顾忌。
大概官作到这种程度上都是这样的吧，陈明楚忍不住猜测。
顾薇的事情就这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尽管陈明楚和李世诚都有所怀疑。
胡昀鹤还是易云盯着，李世诚和陈明楚每隔两天去看他一次。
杨延昭还是老样子，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写稿子，暂时还没查到新的线索。
其他几处的监察点也各自传来消息，暂无异动。
李世诚有种吃到了酸葡萄的挫败感，他找到了胡昀鹤。
“不知道是我高估了你，还是你太低估了中统上海区其他人。”
胡昀鹤咽了口口水，“什么意思？”
李世诚的面孔看起来非常懊恼，“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你还是把中统上海区你所知道的一股脑儿都交代出来吧，我的耐心没有多少了……”
易云主动把审讯记录递了过来，“主任，这是这几天胡昀鹤交代的东西，全在这儿了。”
李世诚接过审讯记录，面无表情的看着。
“收拾一下，你明天就可以回特工总部了。”
胡昀鹤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什么？”
第二天，胡昀鹤正式成为行动处处长，主要针对于中统上海区的抗日活动进行破坏和铲除。
很多年后，牢狱之灾的胡昀鹤想起来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曾经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后来，他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这一次，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
汪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日军作战计划加大了对陪都重庆的每日轰炸。
“看到了吗？”
沈禾挥舞了一下宣传日军战绩的报纸，扭头看向身边的徐恩陵。
公园的长椅上面，两人静静的坐着，和静谧的背景慢慢融为一体。
“法国大使馆都被炸了，平民被轰炸的想必更多……”
“接下来有什么指示吗？”
沈禾直接发问。
远处湖边的天鹅正在慢悠悠的濯洗着自己的翅膀，阳光洒在湖上金灿灿的一片，优雅的荡漾着，像是一场梦境。
“我倒是忘了，你是个工作狂，找我不是为了任务就是为了任务。”
徐恩陵侧目看了一眼沈禾安静的侧脸。
沈禾低头用脚尖在地上画着肖像画，“你知道吗？我最近又失眠了，不做什么我睡不着。”
徐恩陵从包里面拿出来一份文件，“看看吧。”
沈禾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就皱眉头。
“这是……”
共党一名代号“破晓”的特工秘密来沪治病养伤。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沈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料徐恩陵却表情微妙起来。
“破晓是共军前线一二九师的参谋长，你说跟我们有没有关系?”
徐恩陵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神色，“破晓除了是共党参谋长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我们暗插进入共党心脏的战略特工，代号：凤凰。”
“他来沪不止养伤，还有特殊使命。他现在被日本人盯上了，想要提前撤出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沈禾脸色也很丰富，“懂了，我们的任务是帮助凤凰完成任务，然后平安撤离上海，然后还不能被共党和日本人察觉，对吗？”
“对，有难度，你要试试吗？”
沈禾暗骂一声，“这任务不错，要不找军统去?”
徐恩陵揉了揉沈禾头发，“这件事情在军统内部是绝密，为了最高程度上杜绝泄密可能，这次的任务只能交给我们。”
“他们是不是忘了胡昀鹤才刚刚叛变投敌，对我们也太有自信了吧？”
沈禾反问。
徐恩陵哼了一声，“这个任务之所以是绝密，是因为……”
没等他说完沈禾就后知后觉的道：“是因为上面把这次的任务只交给了我们一个小组对吗？”
徐恩陵竖起大拇指，“你真是聪明绝顶。”
沈禾很长时间的没有说话，她在思考，思考这位破晓到底是何方神圣。
也在思考这次的行动到底该如何进行。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个人的特殊使命是什么，但是她忍住了，因为这违反纪律，而且徐恩陵也不会告诉她。
沪西疗养院。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撒在地上，床上的人正捧着一本书：
《桑戈马尔守夜者》的封面被阳光照到了一个小角，书上的法文也开始跳动起来。
“首长，该换药了。”
开门进来一个身着便装的小战士，他手上端着托盘，托盘里面摆满了纱布酒精和药水。
耿彦微微蹙眉，“这里没什么首长，你们都喊我先生就好，下不为例。”
李飞挠了挠头，“对不起先生，我下次不会了。”
“没事，来吧！”
耿彦放下书，慢慢解开纽扣，随着胸口前面裹着的厚厚绷带被解开，里面狰狞可怖的伤口也露了出来。
离死亡最近的时候，这位参谋长想得是他也许再也不能跟队友们浴血奋战了。
然而此刻他已经重获新生，手术非常成功，是一位英国医生主刀的，要价不菲。
算上这些日子的医药费和疗养费，想来又是一笔巨款。
组织上的经费也不知道还够用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