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正是暖意涂涂的时候,可是彼时的高君武可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看眼着抗战局势越演越烈,中日关系形同水火,他心里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淞沪会战之后,他就彻底感觉到了绝望,这场战争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要想办法阻止这一切。
名义上的外交部亚洲司长对于他而言已经不能作为虚荣心和荣誉感膨胀的武器。
他只想尽快和谈,并且天真的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或者少数人的努力停止这场战争,以寻求更少的牺牲和死亡。
沈禾坐在皇后咖啡厅里面,手里拿着一份日文报纸,一只手缓缓的搅动着桌上的咖啡。
看着方糖渐渐融化,与咖啡汇为一体,她终于放下了报纸。
身后的男人背对着沈禾,嘴角上扬。
服务生收餐具路过的时候,沈禾不动声色的绊倒了她。
制服裙子上面洒满了咖啡渍,手中托盘和杯勺也散落一地。
沈禾弯腰帮女服务生捡了一个勺子,女服务生赶紧道:“谢谢小姐,您不必,我来……”
男人同样弯腰,帮服务生捡起托盘,手他的和沈禾的手无意识的碰到了一起。
服务生见状赶紧又道:“谢谢,先生,真不好意思。”
男人摇头,笑容含蓄。
“没事。”
沈禾喝了一口咖啡,把法币压在杯子底下,起身走了出去。
男人停留片刻,顺手拿起沈禾桌上的报纸,也走了出去。
沈禾从口袋里面摸出来一张纸条,“外交部长高君武来沪,欲与日和谈,详情暂未知。”
沈禾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这个姓高的真是蠢的可爱,年初这人来上海与岩井英一进行所谓的和谈。
结果转头日方就发表了拒绝和谈都声明,表示停战是万不可能的。
这蠢货也不消停,闲赋在家的时候还不忘联系亲日派的周福海,董道宁等人。
这一次从香港来上海,沈禾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人依然是要找渠道进行所谓的和谈。
……
男人拿着报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报纸上面的划痕,反复看了几遍,这才确定了信息。
他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
夜半时分,杜立行从床边惊醒。
一个黑影在暗中抽着雪茄,火星子一闪一闪的。
“你睡的太实了,特训班学的东西都交给老师了吧?”
杜立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声音,这嚣张的做派,除了老熟人不会再有别人了。
杜立行一股脑儿套上毛衣,“你怎么突然来了?”
内心却是大吃一惊,这回要有大任务了。
“很高兴你还能记起我这个老朋友,不过我接下来要在上海小住一段时间,住处要麻烦你了。”
杜立行喝了一口热水润了润喉咙,他咋舌,“你来上海没有接头人和负责的人吗?交给我这合适吗?”
“老杜,就是因为交给你才是最合适的,不要多问,你去安排就是了,不过我的身份要保密,你亲自去安排。”
男人得寸进尺的口吻并没有让杜立行生气,反倒是让杜立行感觉有点儿心跳加速。
“这次的任务是不是危险性很高?”
杜立行问。
男人撇了撇嘴,“差不多吧,别人不能完成的任务,戴局长只安排了我来,不成功便成仁……”
杜立行不说话了,他愣神的功夫,男人已经出去了。
詹森……
好奇心是本能,只是纪律就是纪律,不该杜立行过问的,他就三缄其口。
詹森按了按头上的礼帽,慢慢朝着记忆中的小屋走了去。
他翻身跳墙,然后轻松落地,不留半点儿痕迹。
屋内黑漆漆一片,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慢慢走了过去,一声不吭的开始脱鞋,然后脱掉外套躺在女人身边。
床上的女人睡的很安稳,俏皮的鼻子和嘴唇微微翕动。
突然,她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慢慢睁开了眼睛。
“嘘……是我,睡吧,不要出声。”
卢玉愣了好半天,这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翌日一大早,卢玉娇嗔的双手环住詹森的脖颈。
“怒那你还能想起人家?怎么舍得回来的?”
詹森十分雅痞的揉了一把卢玉裸露的皮肤,“美人在侧安我怀,要是想不起来那还是我么?”
卢玉刻意往前靠蹭了蹭詹森,“你好久没来啦……”
詹森笑了一下,“这么想我?”
卢玉笑嘻嘻的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把他完完全全的映刻在眼里。
“当然啦,天大地大,我只要你。”
情到浓时,两人自然而然的滚到了一起,在浮沉之中慢慢失去理智。
詹森难得的动情道:“小玉,你应该尽快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卢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爱你为什么要忘了你?”
詹森粲然一笑,比往日更加俊俏。
“因为我快死了……”
卢玉更加不高兴了,“呸呸呸,什么死的活的?好不吉利哦……”
詹森却已经恢复了平静,高仰着的额头显得非常坚毅果敢。
“我开玩笑的,你怎么生气了?”
“谁家天天把死活挂在嘴上的?避讳知不知道?”
卢玉大发雷霆,却显得更加娇俏可爱。
“喏,我只爱你一个人,不管你是死是活,懂?”
詹森故意扭头,“不懂不懂……”
几天之后,卢玉在郊外的晚上,一个人哭到几乎晕厥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今天的詹森为什么那么反常,然而世界上从来没有后悔药。
他们这群人啊,是真的不怕死,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水生这两天专门盯着高君武,组长说了,这个鸟人要跟日本人和谈,让他每日留心这人都跟谁见面。
吃喝拉撒都研究,恨不能躲到他家里去近距离观察。
好在水生是个全面发展的好苗子,盯梢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没过几天就打探明白了。
高君武与日本军方和谈,首先就找了日本同盟通讯社上海分社社长松本重治。
其次还有影佐祯昭和岩井英一。
连着几天,水生是越看越心惊。
他反复琢磨,要么这个鸟人就是真的大奸似忠,要么……
就是他真的脑子不好。
战争的天平从来不会站在正义者一方,它只会站在强者这边。
按理说他一个搞外交的应该什么都懂,怎么现在反倒是第一个倒戈的。
水生咬着一个馅饼,一边往回走,一边琢磨,越想越头疼。
突然,他被人撞了一下,他扭头一看,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已经走出几步去了。
水生大骂:“喂,你踏马的撞到我了。”
戴着帽子的詹森缓缓转身,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起来。
随即温和的笑了一下,“抱歉,走太急了,我的错。”
水生看着詹森,突然感觉有点儿面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詹森已经离开了。
水生吃完馅饼,顺手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突然微微一愣。
口袋里面赫然多了一个东西出来,他心知是刚刚那人塞的,起身紧追了几步,就发现已经看不到人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