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这馄饨皮太厚了……”
沈禾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灶台前忙活的老板。
老板拿起毛巾擦了擦汗,又在围裙上面擦了擦手。
“额……你们来的晚了些,我的馅儿不多漏……”
徐恩陵倒是一脸淡定,丝毫不在意馄饨变成面疙瘩汤。
守则光顾着研究沈禾,都没怎么吃馄饨。
三人吃着馄饨,突然都齐刷刷的朝着前面看过去。
街道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队追逐声,还有各种哨子声响成一片。
一个头戴礼帽身着长衫的男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大队手拿警棍的巡警。
沈禾和徐恩陵对视一眼,都有些疑虑。
“站住,别跑……”
长衫男人闻言跑得更快了,巡警追的非常紧,他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越步跳上了一处砖墙,然后利落的跳翻下去。
身后跟着一大队的巡警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玛德,脚底抹油了?”
“小赤佬属泥鳅的……”
徐恩陵朝着守则道:“过去问一下,他们是哪个捕房的,追的那人又是谁?”
守则点头,起身过去问了几句。
“兄弟们这是哪一块儿辖区的?前面跑了的那人又是谁?”
一个巡警看了一眼守则身上的警服,没好气的道。
“我们是中央捕房的,至于刚刚那个……”
他神情倨傲的看向守则,“你是哪个辖区的?”
守则面色平和,“麦兰捕房的。”
“哦,法租界,你们那边白鬼子不少哦,富贵户儿多,油水也比咱们这些人要好。”
另一个巡警见缝插针的说了一句。
先前那个巡警听说了守则是麦兰捕房的之后,态度立刻好起来了。
几人随便寒暄了几句,这就各自告别。
守则重新坐了回来,扫了一眼其他巡警离去的背影,朝着徐恩陵道:“他们是中央捕房的,说追的那人身份可疑。半夜鬼鬼祟祟的在街上游荡,他们看到了就上前检查询问。结果这人支支吾吾的,一看身份就有问题,所以他们才决定追人。”
徐恩陵吹了吹馄饨汤,然后喝了一口,伸手掏出几毛钱压到碗底下。
“好了,夜色已深,你可以先回去了。”
徐恩陵看向守则,守则赶紧起身朝着徐恩陵鞠躬回礼。
“是,探长。这就回家。”
徐恩陵也起身,看向沈禾,两人不动声色的并肩同行。
一路迎着风绕过了一处砖墙,走到了刚刚那个跑路的长衫男人消失的地方。
沈禾缓缓蹲下,借着微弱的月光。
她伸手从墙角的地上摸了一把,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新鲜的血迹……看来那人是受了伤怕被巡警盘问这才跑路的。
徐恩陵看向沈禾,“我送你回去。”
沈禾挥舞了一下手指,“送到眼前的,不得去瞧瞧?”
徐恩陵微微叹气,“下不为例。”
下不?
这次能违例就行!
沈禾一个胯步助跑跳上了墙头,她侧目看了徐恩陵一眼。
徐恩陵如法炮制也跳上了墙头,两人不动声色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面走去。
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两人齐刷刷的看去。
对了,就是那里。
落地是一处民宅,院子不大,柴火和煤块堆了半个院子。
有柴火燃烧和饭菜烹饪的味道,只是此刻四处一片黑没有开灯,他们两人也无法确定那人躲藏的位置。
魏村躲在黑暗中死死的掐着黑狗的脖子,直到狗再也不挣扎他才松开。
他瘫倒在地,厨房里面剩下了半碗稀饭和咸菜。
他摸着黑一股脑儿拿过碗仰头咕噜吞咽,喝了个精光,喝完还不忘舔了舔碗檐和碗底。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受伤的大腿,撕下手腕处的布把大腿包扎了起来。
他很清楚,要是不能及时取出子弹,那么他这条腿真要废了。
刚刚跳上墙头时候又拉扯了一下,现在腿疼的更厉害了。
他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
院子里面窸窸窣窣多了两道人影,他冷汗直冒。
这不会是巡警,巡警没有这么好的身手!
特高课?还是76号?
他摸起一把菜刀,靠着门口静静的等待着来人推门而入。
沈禾和徐恩陵已经各自检查完了一间房间,里面都没有人。
那么,两人齐刷刷的把目光聚集在厨房上面。
只剩下它了。
两人一左一右,徐恩陵拿着一把刀,慢慢靠近。
沈禾手里面握着一直钢笔,不动声色的靠在下角。
“吱呀……”
“砰……”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徐恩陵推门,沈禾一股脑儿的扑倒了那个黑影。
魏村被扑倒在地,后脑勺狠狠的撞在地上,磕的他头晕眼花半天没缓过来。
沈禾快速抽掉他身上的皮带,然后反手背后把人绑的结结实实的就往地上一丢。
“嗯哼……”
魏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他被绑的动弹不得。
厨房的门已经被关上了,屋内也没有开灯,他看不清眼前人容貌。
只能依着轮廓辨别出是一男一女两人,他声音发抖。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他本来想问你们是什么人,但是突然想到这两人没有开灯,他又硬生生改口问做什么。
“你的虎口和中指磨的茧子很厚,是个玩儿枪的好手。”
沈禾率先开口。
她用脚点了点魏村的大腿,“怎么伤的?”
魏村沉默良久,“上山打猎,带的枪走火了。”
“你的伤口明显是远距离射击造成的,而且,是步枪。”
沈禾像钓鱼一样颇有耐心的开口,魏村心头大骇,惊的说不出话来。
徐恩陵一直都站着,守着门口看向窗外没什么表情。
沈禾一把按住了魏村的大腿,魏村一下子疼的喊了一声。
“啊……”
沈禾“啧”了一声,反手一巴掌劈在他脖子上面把人打晕。
她摸黑找了把刀子,一边拿着从厨房翻箱倒柜找到的镊子。
简单用盐水泡了火烤之后就快速的把魏村大腿里面的子弹取了出来。
隔着火光,沈禾夹起弹头有些了然。
“原来是宪兵队……”
徐恩陵意味深长的看向沈禾,“他是中共的人,你鲁莽了……”
现在虽然说是二次合作的时期,但是作为党务调查科的老人,徐恩陵对于合作界限的把控非常谨慎。
沈禾微微蹙眉,“他没看到我们的脸,而且……”
他年纪和阿葱差不多,眉眼之间也有些像呢。
烛光映衬下,沈禾看清楚这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愣了一下。
徐恩陵看向窗外,随即转身蹲下,一把按醒了魏村。
魏村迷茫的睁开眼睛,沈禾已经吹灭了蜡烛。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有些摸不着头脑。
“介绍一下吧?你为什么被日本宪兵追杀?”
魏村依然沉默,沈禾觉得有些没劲儿,转身就要走。
魏村突然开口道:“我,我叫魏村。”
沈禾微微一笑,“我叫圣母玛利亚。”
随即,沈禾在魏村诧异的目光之中,拉着徐恩陵转身离开。
魏村象征性的挣扎了两下,更想要抗议绳子太紧,突然发现绳子已经松开了。
他看着黑夜,又摸了摸心口,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封信件。
仔仔细细的查验之后,发现火漆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信没丢,不然他死千百次都无济于事了。
他一只手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趁着夜色打了一盆水认认真真的把脸上和身上的血迹清洗了。
而后又从另外一间屋子里面摸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换上。
待一切做好之后,这才重新戴上帽子,趁着夜色出了门。
一路疾行,他急促的呼吸着,好像再晚些就要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