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说着把军火案交给了法租界警署，但是实际上山下智久并不信任他们。
于是就安排了几个宪兵队的人来，美其名曰是协助查案。
实则是监视督工……
来的是山下智久的副官宫本茂，还有两个宪兵。一个叫做大岛一郎，另一个叫木村美秩。
陈遇苦着脸朝着徐恩陵使眼色，他实在不想干这桩差事了，这三鬼子成天形影不离的跟着他，他有点儿崩溃了。
徐恩陵把陈遇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知道你不喜欢跟东洋人打交道，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我保证，查完这桩案子你就不用搭理他们了。”
陈遇唉声叹气，“好吧……”
扭头耷拉着脑袋喊了一队人提着警棍走了出去。
“哥几个，干活了……”
不远处的宫本茂也立刻上了车，伙同大岛一郎和木村美秩一道开着汽车，紧紧跟在警署汽车后面。
城东人员混杂，因为隶于法租界，所以这里也有不少外国友商居住。
陈遇还是老样子，努力用手捏出来一副笑脸模样，深吸一口气。
开始从棺材铺周围的住户查起，专门挑了晚上时候，因为主要排查夜间住户，有时间夜晚作案的人员。
于是城东这几天立刻被搅和的鸡飞狗跳的，一到了晚上各家各户骂人的吵架的，小孩子哭叫喊闹的，这就一一出现了。
宫本茂三人看着鸡飞狗跳的局面，仿佛就跟看到了什么颇有趣的电影似的。
他们三人坐在车上一边吃着点心喝着洋酒，一边还随意对着穿着慌乱不齐整的女性住户评头论足。
期间不乏猥琐又下流的荤话和段子。
陈遇被半夜惊扰的住户骂的劈头盖脸的，一股脑儿的脏话给他骂的脸红耳赤脖子粗。
他也无奈，只好一遍又一遍的解释起来。
“不是，你们到底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动静，就前天晚上的时候。”
门口站着一位泼辣的女人和她只穿着小裤的健壮男人。
泼辣女人朝着他们几个警察狠狠的翻了个白眼，然后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险些戳中陈遇鼻子。
“哟，你们这些个披着法国鬼子的皮的小赤佬三更半夜不睡觉惊扰居民就很糟糕了。”
“还想审问我们呢？”
女人的香水味冲的陈遇急忙后退两步，然后狠狠打了个喷嚏。
宫本茂眸意颇深的盯着泼辣女人睡裙下白花花的大腿，他喉结动了动。
“木村，大岛，该我们出场了。”
木村和大岛对视一眼，都眼冒金光，脸上浮现出惊喜的神色。
三人开车下去，三下五除二的推开了陈遇几人，然后架起女人就要走。
陈遇一愣，赶紧上来阻止。
“你们做什么，她是法租界的居民。”
女人的男人也上来，作势就要打宫本几人。
宫本顺手从腰间拔枪，反手一枪打倒了那个男人。
“砰……”
女人吓得愣住了，她一股脑儿的挣脱开木村和大岛的手，直直扑倒在男人身边。
男人眼睛睁的大大的，瞳孔里面映出来女人的脸。
“啊……”
随即冲上来就要和宫本拼命，宫本直接一脚把女人踢倒在地。
女人嘴角渗出些血迹，捂着肚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遇几人见状赶紧拔枪对着宫本三人，宫本转身慢悠悠的看着几人。
“就你们?也想和大日本帝国作对吗？”
他拿起枪直直的对着陈遇的额头，陈遇身子僵硬，眼睁睁的看着木村和大岛把那女人拉上了汽车。
他没法忘记那女人绝望的眼神，也不会忘记宫本嚣张至极的丑陋嘴脸。
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响起，他呆呆的看着几个恶棍远去，低头对上了男人死不瞑目的尸体。
“守则。”
陈遇直愣愣的扭头看向身边离得最近的小警察。
守则同样失魂落魄的看向他。
“我想杀人了……”
接到电话的徐恩陵没有任何意外，他沉默片刻，只是吩咐他们几个暂时先回来。
陈遇被守则拉着坐上汽车，他浑浑噩噩的听着汽车哐啷的声响，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失去了温度。
陈守则拍了拍陈遇肩膀，“遇哥，咱们对面的是宪兵司令部……咱们也没办法的呀……”
第二天。
陈遇一到了警署就发现里里外外抓了很多人，他有些懵。
“怎么了，这些人犯什么事了？”
他顺手拉住其中一个警察问，那个警察下意识道：“棺材铺劫军火案，这是周围可疑的住户，探长随手划拉了一个名单，让我们照着名单把人全抓回来。”
他顺手一指，“喏，这些都是嫌疑人。”
陈遇心头一颤，他指着不远处扎着小辫子穿着花棉袄的小姑娘大喊一声。
“这也是嫌疑人是吗？”
那个警察呼吸一窒，有些尴尬：“额…这个…”
陈遇气冲冲的直接跑进了徐恩陵办公室，然后一把把帽子摔在他办公桌上。
“为什么要抓这么多人?”
徐恩陵瞥了一眼那警帽，抬眼看向陈遇。
“你在质问我?你要是脑子没病应该知道我才是探长吧？”
陈遇认死理般的继续问：“为什么？”
徐恩陵站起身，平静的挽着衣袖。
陈遇靠近了他，依然不死心的要问，结果就看到徐恩陵面不改色的道：“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他们吗？”
他冷笑着，像欣赏一只艺术品一样把警帽重新给陈遇戴在脑袋上。
“你昨夜怎么没能救下那对夫妇呢？”
陈遇语塞。
徐恩陵拿起茶杯，顺手把茶水倒进花盆里面。
“他们呆在警署监狱，总比去特高课和宪兵队的监狱要好很多，不是吗？”
陈遇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徐恩陵是要救人。
他有些急躁的问，“探长，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想结案子自然是要找到凶手了？”
徐恩陵玩味的看向陈遇，“如果找不到，那就编造一个凶手。”
他拍了拍陈遇肩膀，“三教九流，和宪兵队有矛盾的人那么多，你说呢？”
陈遇咽了口唾沫，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探长，我们这样做……”
徐恩陵摆了摆手，已经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
初冬时节的上海格外清冷，电线和建筑物上面还能看到一些羽毛极厚的山雀，它们彼此在城市之间迁移跳跃，组成了一首极佳的伴奏。
身着大衣系着围巾的卓云拿起桌上的菜篮，转身出门去了一趟菜市场。
冬季的菜蔬总是格外昂贵，折腾了半天，她才勉强挑了一把小葱和一把小青菜。家里还剩下半筐子土豆，还有些鸡蛋。
想来也够天的午餐，她付好钱，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转身之际，突然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
她手中的菜篮掉在地上，于是她赶紧蹲下去捡菜。
撞人的行人也赶紧蹲下去帮忙，“抱歉啊，撞到您了吧？”
卓云微微蹙眉，“没事，我还好。”
趁着捡菜的功夫，行人快速的把一张纸条塞到她手里，她于是起身，两人互相点头示意，彼此擦肩而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