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巧蝶哭得很伤心。
“我不甘心,明明我和庄巧凤同一个娘生的,凭什么她从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还能嫁给秀才公,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两人坐在草地上,庄巧梦掏出手帕递给庄巧蝶,而后一声不吭听她哭诉。
庄巧蝶哭累了,终于止住了哭声,庄巧梦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枯草:“走吧,回去还要做饭。”
庄巧蝶啜泣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你能甘心?”
庄巧梦道:“我也不甘心,每次心里难过的时候,我就想一想表姐,这样就能坚持下去了。”
“表姐?你是说喻今朝?”庄巧蝶不明所以:“你想她干什么?以前也没觉得你们关系多好。”
庄巧梦道:“表姐出嫁以后我见过她几次,她现在和以前很不一样,她开心了很多。”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和我们不是一家的了。”
庄巧梦微微一笑:“就是啊,我盼着自己有一天也像她那样,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初大姐不愿意嫁给谢十七的时候,我跟我娘说,我愿意替她出嫁,不过我娘不同意。”
庄巧蝶全身愣住,瞪圆了眼睛看着庄巧梦,良久她才说了一声:“你疯了?”
“我没疯。”庄巧梦很认真回答:“虽然那时候谢十七病得快死了,但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都快死了,你嫁过去可能要当寡妇,你还说好,你不是疯了是什么?”
“当寡妇有什么不好?”庄巧梦反问:“你想一想谢十七的奶奶,村里出了名的和蔼老太太,她不会苛待孙媳妇。”
庄巧蝶觉得有点道理,可还是无法接受:“可是要当寡妇……”
庄巧梦理所当然道:“当寡妇有什么不好的,自己能做自己的主,再说,谢十七的奶奶应该不忍心孙媳妇守一辈子,实在熬不住了只要求一求,谢奶奶会放人的,说不定还会帮着挑新夫家。”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谢十七奶奶选的夫家,说不定要比自己亲奶奶选的还要好。
庄巧蝶听得整个人一愣一愣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当时没有坚持?谢十七没死,听说还要继续念书。”
庄巧梦摇头:“没有后悔,缘分强求不来,谢十七是表姐的缘分,这世上不是只有谢十七家一户好人家,我会有自己的机缘。”
“你呢,你怎么想的?”话锋一转,庄巧梦问道。
庄巧蝶眼神迷茫,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甚至连第二天的事情都没有仔细想过。
庄巧梦叹了一声:“你记住,我们是女儿,出嫁以后就不是一家人了,我和你不是,你和大姐也不是,你老是盯着她没用,嫁给秀才公不一定就好,嫁给泥腿子也不一定就差。”
庄巧蝶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走吧,回去了。”庄巧梦拍了拍她的肩膀。
自这番谈话以后,庄巧蝶安静了许多,每日都跟在庄巧梦身后,庄巧梦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说话也少了,反倒是让钱氏心疼起来。
长桥村陆续有人家结束秋收,谢康家也收完了,张荣娘重新开始做针织,没过几天,喻今朝让她陪着去云台县卖提袋。
一开摊,依然有人闻讯赶来,这次喻今朝发现,除了小姑娘小娘子们,居然还有几个男子在等着。
多数男子是为了给家中女眷买提袋,却有一个人买了一个提袋以后一直没走,站在不远处盯着摊子。
喻今朝心中瞬间升起警惕,她回头看到谢康,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此次谢沧渊没来,谢康不用去医馆,留在摊子上帮忙做事。
这次来得晚了,做的提袋也多,过了中午才卖完,三人已经饥肠辘辘。
喻今朝道:“我们把摊子收拾好,然后去找个饭馆吃饭。”
话音未落,她余光一扫,居然发现那个可疑的男子还在,他迈开脚步,走了过来。
喻今朝又看了谢康一眼,心想大庭广众的,这人应该没这么大胆当众打劫吧。
她鼓起勇气,问道:“这位兄台,你在边上看了这么久,到底有什么事?”
那男子一点不觉得尴尬,反而落落大方拱手道:“鄙人姓杜,是百宝斋的东家,幸会幸会。”
喻今朝错愕道:“百宝斋的东家?”
杜老板微笑道:“没错,若是我没记错,谢夫人来我们百宝斋光顾过吧。”
喻今朝确实去过,她的毛线有一部分就是从百宝斋买的,百宝斋号称是全云台县最大的杂货铺,里面的毛线颜色确实比别家要多。
她去买过几次毛线,和百宝斋的伙计聊过天,伙计知道她夫家姓谢,这杜老板能叫她谢夫人,显然是提前打听过。
“杜老板贵人事忙,怎么有空来我这个小摊子上浪费时间?”
杜老板笑道;“谢夫人说笑了,现在整个云台县谁不知道您家的提袋,小姑娘们手上没个您家的提袋,都不好意思出门。”
喻今朝没想到自家的提袋居然成了时尚单品,不过这杜老板的话显然是有水分,她只信了一半。
“不知道杜老板有什么要事?”
杜老板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来意,而是说道:“杜某在丰盈楼定了一个雅间,谢老板与两位同伴还未用饭吧,不如我们边用饭边说事?”
谢康和张荣娘心里发怵,张荣娘拉了拉喻今朝的衣袖,示意她拒绝这等来路不明的人。
然后她便听到喻今朝道:“既然如此,我们多谢杜老板了。”
张荣娘和谢康对视一样,两人稀里糊涂跟着喻今朝来到丰盈楼。
这是云台县最好的酒楼,之前他们从门口走过眼睛都不敢往里看,现在居然走进来了,还进了雅间。
两人战战兢兢,坐下后连动都不敢动。
喻今朝全然没有紧张的神色,她甚至有闲心从窗户往外欣赏街道的风景。
杜老板将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里啧啧称奇,谢康夫妇的表现符合她的预期,村子里出来的泥腿子,进了大酒楼紧张局促是正常的。
喻今朝的表现就让他十分好奇,他可是提前调查过,这位谢夫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农妇,她的表现怎么会如此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