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道中同吴彪上了山,这里不是名山大川,所以并不险峻,再加上吴彪刚到这里,还没有开始经营,很多地方需要修缮,不然朝廷的军兵一到,肯定守不住。
山上的庙也不大,看着有些年头了,不过后面全是空地,立营扎寨是个妙处,只要吴彪肯下力,舍得花钱,以后当有所为。
吴彪说的耕地就在庙背后,那里还有很多荒地等着开采,元道中也想留下,只怕父母看不上,他们一心向往高山流水,恬静庄园,这里显然不合适。
元道中和秦世亨被接进庙里,好酒好菜丰盛招待,从白马县出来的百姓则自愿入山,他们很多都是祖辈在白马县的,实际也不想离开太远,正好这里可以暂避一时,万一哪天新朝登基了,天下太平了,再出来回白马县也方便,于是商量着留下。
还有一部分人本来就在山里住着,好不容易来到县城享几天福,不想社会竟然这么复杂,还是山里好,事少清闲,哪一天都是正经的,所以也愿意留下,住烦了再回去呗。
最悲惨的就是走不动道的人,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受伤的受伤,眼看着前途未卜,还要煎熬着脚下的每一步,对他们来说,留下是不得已的选择。
山寨里杀猪宰羊,款待留下的人们,对于继续往前走的,吴彪又给了些钱粮,嘱咐元道中:万一哪天回来了,或者是路过,一定要来山上看看。
元道中自然答应,他也怕吴彪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所以约定,务必回来一看。
从山里出来,秦世亨继续开道前行,刘正泰守着李三娘,照顾随行家属,元道中还是前后来回的跑。
这一跑不打紧,从离开白马县的万余人,到留在山上的几千老弱病残,现如今只剩下六七千人了,队伍一下子短了一小半,连吉无咎和钱百利都惊呆了。
不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不知道是留下好还是继续前行的好,元道中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也难怪,走就走吧!
又往前赶了两天,热得不行,好几个人都中暑了,要不是李庚寿父子,不定死多少人呢!
可元道中却暗叫不好,他竟然说要下雨了。
果然,下午风云突变,凉风一起汗毛直竖,人们大叫着迎风舒展,连小孩都从马车里跳出来,享受难得的一丝快意。
秦世亨想趁着阴天赶出来一段路程,元道中则想找个避雨的地方未雨绸缪,所以队伍行进的很快,在凉意嗖嗖的前提下,人们依然出了一身汗。
傍晚时分,豆大的雨滴纷纷落下,被晕头转向的大风胡乱裹挟,砸在人身上又冰又疼,有时还夹杂着灰尘,抢着往眼睛,鼻孔,嘴巴里钻,搞得人擦了一手背泥。
元道中着急了,他对秦世亨喊:“世亨,你去前面看看,可有避雨的地方。”
“好!”
秦世亨拍马而走,他被雨滴打的更疼。
人们赶紧披上雨衣,没有雨衣的,随便找个什么东西顶在头上,走路的人最怕下雨,不仅把人淋个落鸡汤,官道也会泥泞难走,负担加重。
不一会秦世亨回来了,对元道中说:“大人,前面连个人家都没有,无法避雨!”
“那可真糟了!”元道中无奈的说。
既然无法避雨,就只能迎难而上,元道中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把能避雨的东西优先供老人孩子使用,年轻力壮的,实在没法的就脱衣服盖在头上,不迷眼就行。
大雨倾盆而下,热了许多天的土地如饥似渴,正贪婪的吮吸着上天赐予的甘露。花草树木比人们更加兴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沐浴了,倔强的坚挺着身躯,尽力冲刷贴在身上的灰尘,哪怕是一棵刚出土的嫩草,也在兴奋的摇摆。
不知道谁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天!”竟然打起雷来,轰隆隆的炸响挖人耳朵,震得人心惊肉跳魂不附体,吓的再也没人敢在下雨天乱说话了。
乌云覆盖了整个天空,强悍的剥夺了白昼的空间,只剩下一缕缕闪电,偶尔划破夜空,在最黑暗处垂死挣扎,最后被雨幕吞噬。
比漂泊的心情更加糟糕是:人们头不能抬,眼不能睁,脚底打滑,最要命的是还得继续走下去,没有尽头,心里的凄凉渐渐感染了身体,汗毛直愣愣竖起来,冷气直冒。
终于爬上了一座山岗,人们得以喘息,秦世亨指着远处的一座森林说:“元大人,那里或许可以避雨。”
元道中一看,好大一片树林,不过这么大的雨,什么树也避不成,但总比仰头直淋要好,于是大声喊道:“赶紧走,去树林里避雨!”
在元道中的的鼓舞下,人们撇弃颓废思维,发狠往前冲,可是雨天上坡不容易,下坡更难,湿滑的土地无处着力,人们几乎滑着前行,稍微不慎就摔一身泥,等你站起来再走,又被雨水冲刷的贼干净,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主动弥补失误,你会略感欣慰,然后再摔,再洗!
只有四条腿的马走起来更有协调感,一脚深一脚浅,那真是一步四个脚印。
好不容易下了坡,人们迫不及待的冲进森林,几千人各找自己的位置,令人没想到的是,很多大树
没人会去纠扯这个了,谁不想赶紧找个这样的地方坐上一会呢!
人和马都躲了进去,连马车都拉到了树下,几千人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吧!老天爷!人们可以毫无顾忌的说了,现在我安生了,就不怕你不安生了!
大雨一直持续到晚上,热燥的天变得寒凉起来,人们只好就地取材,尽量找干燥的树枝生火,吴彪给的干粮很多,这是意外之财,大家都乐得享用。
一口热汤下肚,浑身暖和起来,话语也渐渐的多了,往常安静的树林,慢慢的开始热闹欢愉,尤其是孩子的吵闹声,让黑夜变得不再那么陌生。
元道中终于能和父母好好待一个晚上了,看着他们如此的奔波,心里实在是不忍,假如有一天真的找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他真的再也不想回来了,什么元县尉,什么元县令,什么都白搭!
刘正泰跟李三娘不停的使眼色,全被她无视了,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想什么呢?孩子李敬善被李老爹带的寸步不离,省了李三娘不少事。
秦世亨就腻歪的多了,一有空就给李伯雅说说笑笑,走来走去,搞得秦爹秦妈扭着脖子看,用余光瞄,心想:这儿子到底是谁家的?
贞天祥正好相反,贞一平和郭大娘坐在马车里说了一路话,他都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题,现在晚上了,孤男寡女的你倒是下来一个啊,都待在马车里像话吗?哎呀,算了,不管了,还是跟郭大鹏,郭小鹏认识一下是真的,我的个天!
吉无咎和钱百利是最后进入树林的,这倒也无妨,钱百利山山水水的走惯了,各种天气都见过,天再热也备着雨具,所以把吉无咎也照顾的很好,两人甚是相投。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人们好像没事人一样,各自找自己的小窝,准备好好的睡一觉。元道中却在森林里穿行,把刘正泰,贞天祥,秦世亨,郭大鹏,郭小鹏,吉无咎和钱百利都叫到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当元道中看见钱百利和吉无咎的时候,很是诧异,他实在想不通这两个人跟着大部队是图啥,于是问道:“钱老弟,你跟着我们走,生意不要了?”
钱百利很是豁达,笑着说:“生意是死的,人是活的,现在天下大乱,啥生意也做不成,不过没关系,只要有我在,生意就在,钱是赚不完的!”
“好吧!”元道中知道他的能力,又问吉无咎说:“无咎老弟,你呢?不找你师父了?”
吉无咎也笑着说:“哎,我都找了几年了,没有一点踪影,师傅说有缘自会相见,也许跟着你们能找到我师父呢!再说了,我觉得和你们在一起挺有意思的,比江湖上的险恶自在多了,所以我想暂时还是跟着你们到处转转吧!等你们赶我走了我再离开。”
元道中哈哈一笑,说:“我们巴不得有你陪同呢,怎么会赶你?”
“是呀!留下最好!”大家都这样说。
只有刘正泰心里犯嘀咕,心里一直藏着许多疑问,现在又听见他说师父的事,忙问:“无咎,你师父到底是谁啊?你的功夫不一般呢!”
吉无咎神秘的一笑,说:“我师父他老人家不让我乱说,再说了,你们也都认识,说不说都一个样!”
“认识?既然认识,说了也无妨!”元道中也想知道,这隔山打牛的功夫,谁会?
众人都看向吉无咎,期盼他说出来,整个空间宁静极了。
吉无咎从来没有被这么重视过,尴尬的不知所以,支支吾吾的说:“我的,师父是,是,是吕洞宾!”
“吕洞宾?”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