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广之从小目力惊人,远远就锁住了昭蒂的身影,却不想见到了心上人受了欺负。
顾忌着昭蒂在场,才强压着怒火没当场要了那贼婆娘的命,只一箭射到那婆娘发髻中。
他翻身下马,长腿迈开,疾步如风到了昭蒂身前,蹲下身用手抬起昭蒂的下巴,看到嘴角溢出的血迹,浓黑的眉毛拧起,紧张地连睫毛都在颤动。
“昭昭,你……”
昭蒂轻轻摇头,示意他自己无碍。
卢广之用粗砺的大拇指轻轻擦过昭蒂嘴边的血渍,站起转身,一瞬间眼神如野兽般凶厉。
他歪了歪头看向那刻薄妇人,轻扯了丝笑,但那笑却让人毛骨悚然。
卢广之咬着牙一字一句,“记着,伤了我的人,我卢广之必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罢,一转身,小心翼翼抱起地上的昭蒂,声音轻柔无比,“昭昭,别怕,我回来了!”
张仲儒看着卢广之象捧一件稀世珍宝般将昭蒂抱了进去,昭蒂双手环着卢广之的脖子,头无力地靠在卢广之宽阔坚实的胸膛上,看上去是那样全心依赖着卢广之。
张仲儒突然之间就无比厌恶起自己来。
昭蒂有些昏昏沉沉,当夜就发起了高热,烧的迷迷糊糊间,不断的说着糊话。
“回家,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这一夜,卢广之都没离开,一直守在昭蒂身边,第二日一早他又去太子府请了御医过来。
张仲儒见着卢广之拎着药箱带着一位医者进了泽山点心铺,心里顿时就慌了。
他昨晚上一夜未睡,内心一直在悔恨为什么自己不早一点站出去护在昭蒂身前。
第二日晚上,昭蒂的热度不仅没退,身上反而更烫了,也不肯吃药,灌进去的药全吐了出来,反复说着胡话,不是说要回家,就是念唠,那就退亲吧!
卢广之又从长春府请了好几个大夫来,依旧是灌不下药。
第三日一早,张仲儒将家中府医府生先生带到了白宅,卢广之起先并不愿放人进去,但想到床上的昭蒂,些刻也不再计较了。
张仲儒进了屋,见到了不停说着胡话的昭蒂,听她絮絮叨叨说着,听到那句“那就退亲吧”时,心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地抽痛。
府生老先生原是宫里十分得用的老御医,号了脉道:“这小娘子身子先天不足,又郁结于心,长期忧思,加之身体劳累,才会如此。这世上最难治的就是心病啊!”
胡三娘在一边哭道:“娘子身体从小娇弱,无奈却一直居无定所,波折不断,她无人相护,心中委屈又无处倾诉,白天对人总笑脸相迎,可夜里经常偷偷哭,尤其这阵子……”
胡三娘看了眼张仲儒,“尤其是这阵子,被人误解,被那流言蜚语困扰,即便如此,娘子也从未怨天尤人,也从不对人恶语相向,万般苦楚就这样憋在自己心里头,这身子怎么能好呀!”
张仲儒死死捏住拳头,心头的痛感一阵阵传到四肢百骸,悔恨交加。
卢广之道:“大夫,那该如何?!”
那老大夫沉默片刻,摇头道:“药不必再喂了,她吃了也会吐掉,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要先解了这小娘子的心结呀。”
府医走后,张仲儒看向卢广之和胡三娘,开口道:“我想单独和暖暖待上片刻……”
最后,卢广之强忍下想剁了张仲儒的心,守在了房门口。
张仲儒坐在床边,垂目看着昭蒂,好一会儿才开口。
“暖暖,我以前总觉得娶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那女子身后家族能对我有用。我以前最不耐烦听人说那些情情爱爱,总觉的有那闲心还不如多读几本圣贤书,我以前……”
张仲儒自嘲地“呵呵”笑了两声,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慢慢握起。
“暖暖,我父亲子嗣不丰,只有两子,我是家中嫡次子,我大哥能力有限,无法支撑起家族未来。父亲就对我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从小我就事事有算计,我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到自己手中,我最讨厌的就是出现超出我计划的事,事实上,我一直做的很好,直到在五里镇遇到了你!”
张仲儒从衣襟中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拿出两只玉挂件,一匹小马驹,一条龙。
“你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我视线里,打乱了我的计划,又让我无法掌控,所以那时我想,最好你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可偏偏……”
张仲儒将生肖龙放在了昭蒂的枕边,手轻柔抚过昭蒂仍红肿的脸颊,他的眼里哪里还有最初的冷漠,只有灼人的浓情。
“可是,暖暖……”他的嗓音迷离,“最后,我才发现一切都偏离了我的掌控,包括我的心。”
外面起风了,房中的烛火轻轻的晃动着,打乱了张仲儒的身影,也搅乱了少年一贯自持的心。
当真是,此情无处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张仲儒走后,卢广之也被箫二唤走,两人走的很急。
胡三娘进了屋,将泽山来的纸鸟带回的丹药喂给了昭蒂。
半夜,昭蒂便出了几身汗,人如同被水打湿了般。
胡婆子和三娘为她擦了身子,又换上干爽的衣物,两人摸着昭蒂降下的体温,这才松了口气。
第四日一早,昭蒂便醒了,一口气喝了一碗温水,人才觉的没那么干渴了。
胡三娘把这几日的事,原原本本,细枝末节全说给了昭蒂。
昭蒂点头,摸了下凹进去的肚皮道:“三娘,快煮碗青菜面条加两个鸡蛋来,饿死我了!”
胡三娘一下乐了,应道:“嗯呐,可不饿吗!你三天没吃了,都瘦了一圈了,三娘这就去做,陪娘子一起吃!”
等胡三娘出门,昭蒂才拿起枕边的生肖玉龙,看了一会儿,才喃喃道:“你不过是少年慕艾而已,于你而言,爱而不得便是白月光,失而复得是朱砂痣,若我如了你的意便成了糟糠!”
休息了一天,昭蒂死活也不愿意再躺了,她到了点心铺,被几人撵到东又撵到西,最后实在无法,便捡了个最轻省的活,往酥子上盖章和往礼盒里装酥子。
后院的侧门那日闹过后第二天便装好了。
昭蒂问,“隔壁可还来闹事!”铺内几人均神色复杂。
最后胡文礼笑着说,“唉哟,这几日娘子身子不适,谁还有那闲心管那家!”
可最后,胡文礼在昭蒂咬着唇的斜睨中,还是坦白从宽了。
原来,第二天晚上,卢广之就带人将隔壁那家押走了,第三日,隔壁大门上就贴上了“租售”的字条。
胡文武带着点小兴奋凑过来道:“娘子,我趴墙上偷看了,卢郎君一拳过去,那泼妇脸上就开了酱料铺子,那汉子都吓尿了,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