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上打烊后,胡文礼去了听兰戏院,回来时喜气洋洋,还拎了个食盒,一进白宅就大声喊着,“娘子,天福楼的菜食我买回来了!”
昭蒂应了声,从自己屋里出来。那边胡婆子已麻利地接了食盒往主屋饭桌边走去,哑叔则去厨房拿碗筷了。
胡文礼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喜滋滋的双手递给昭蒂。
“那听兰戏院掌柜说,昨晚上第一场爆满,后面一个月这《昭昭离离》都排满了,还有不少常春府的大户都来约了要上门演,这戏现在已经约到了年后了!那掌柜给了银票,还一个劲朝我点头哈腰,再三恳请我一定要转告写本子的先生,下次有本子勿必要第一个送到他们听兰戏院!”
昭蒂挑眉略有得意,接过信封,打开一看,五张一百两,还多了张五十两。
胡文礼“咕咚咕咚”喝了口热茶,用袖子擦了下嘴。
“那听兰戏院掌柜说,这五十两略表他对先生钦慕敬仰之意,只因您不肯相见,权当请你喝茶了!”
胡三娘哈哈大笑,拍手道:“娘子,您真厉害,连话本都会写,还一下赚了这么多!”
昭蒂斜斜看了眼胡三娘,嘟嘴似撒娇般道:“三娘,这钱我可挣的可真辛苦!”
她指了下自己眼下方的青影,“我可足足熬了三个晚上!再说,五百两可不多……”
昭蒂眼珠滴溜溜转了圈,“我写的是话本子,那听兰戏院改了改做了戏本子,先大赚上一笔,再把我那话本子往书局一送,还能赚上一笔。那掌柜的可是挣大发了,若不是我们出面不方便,我还真不想便宜别人。”
几人一听,又有丝惋惜,一顿饭边吃边聊,很是热闹。
吃了饭,胡三娘便催着昭蒂早早回房休息,昭蒂也的确累了,一靠到枕头便睡着了,一觉睡的香甜。
她这边睡的四平八稳,可张府却不安稳。
张崇远为人一丝不苟,全部精力都放到了户部,他从不爱管闲事,也极少与同僚扯闲篇,是个性子沉闷严肃的。
这两日,他总觉同僚看他的眼神十分怪异,回家便让贴身侍从去查查到底出了什么事,结果侍从一听便支支吾吾,见他要发火了,才将近日长春府中人尽皆知的事告之。
张崇远听罢脑子便嗡嗡响,他几十年来为人谨小慎微 ,却不想郑氏悄么声给他搞了这么一出大戏。
再联想到白日顶头上司,户部尚书莫名其妙的那句,让他不要太过辛苦,有时间也关心下家中事,君子要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崇远火冒三丈到了郑氏的留湘院,见到郑氏便举起手一巴掌扇了过去。
张仲儒收了消息急急从国子学请了假提前回了家,到了郑氏的留湘院,一进屋,就见到肿着半张脸跪在地上的郑氏。
“母亲!”他立马上去要搀扶,却听得上头张崇远气急败坏的声音。
“逆子,你也给我跪下!”
郑氏本已收了泪,一见到儿子,听的张崇远的怒斥,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张仲儒撩袍在郑氏身边跪下,朝张崇远道:“父亲,母亲千错万错,父亲也不该动手!”
张崇远举起手指向跪在面前的人,厉声问,“你可知,你母亲做了什么?!”
见张仲儒眼皮微垂,不发一语,他顿时明了,气的胡子直翘。
“果不出其然,你还当真知道!子慎,你可知外面如何说我们张家,为父这张脸都快丢没了!”
郑氏见儿子在身边,胆子也壮了,辩解道:“夫君,我只不过去见了趟我那外甥女,就坐了盏茶时间,也没说上几句话,哪里就罪大恶极了!”
张崇远气地捶了下胸,手指老妻怒骂。
“你个愚不可及的婆娘,你错就错在去找了那商贾女子!”
他激动地站了起来,走近几步。
“去便去了,错就错在,那一盏茶的时间你偏偏要把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翻出来说道!”
张崇远口沬横飞继续道:“你这蠢妇,说也就说了,你却还要从那里面拎着大包小包,招摇过巿回来,又被人白白捡了话柄!”
郑氏依旧没明白其中关窍,仍回嘴道:“我是她姨母,她孝敬我几包点心怎么了!”
张仲儒在边上闭了闭眼,无奈地吐出一口气,别过脸去。
张崇远身子微弓,双目怒视着郑氏,声音发颤,“恬不知耻,恬不知耻呀,你也知你是那商贾女的姨母,你做姨母的,不仅白拿了人家价值千金的三味草,人家到了长春府,却从没见你派人找过,噢喔!你那时吃的下睡的着,倒压根想不起你还是人家的姨母,这倒好,一见到你那外甥女,你便开口悔婚,悔完婚还不忘自己是做长辈的,又顺手牵羊白拿人家点心。你自己说,你这嘴脸,谁看了不恶心!”
郑氏听完这话,似乎才后知后觉咂摸出点味道来,脸色发白,求救般望向身边的儿子。
张崇远跺脚道:“蠢妇,你莫看儿子,你看老子!”
郑氏抽泣道:“是她……是暖暖亲口说的,她现在抛头露面,来府上怕惹了非议,又打听说子慎马上要会试,更怕影响了他,也怕我们多心她要用那娃娃亲来贪图些什么,所以没来找我们,还说……噢,还说那娃娃亲她也觉的是个玩笑,当不得真的。”
郑氏又想起了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腿,“我看那丫头也不知子慎就是我的儿,她的表哥。”
只听张崇远叹了口气,无力地看了下郑氏,转身不愿再理她,只说了句,“子慎,你随我去大书房!”便头也不回出了留湘院。
大书房中,下人上了茶,张崇远喝了几口,手捏了几下眉心,看向下首站的笔直如松的张仲儒,没好气道:“说吧,此事你如何看?”
张仲儒一手放在身后,一手握拳举在前腹,语调平和。
“现下我们做什么都不对,所以什么也不必做了,既然那娘子……表……妹说了,娃娃亲是个笑话,便就依她,过上阵子,等这风头过了,再遣母亲身边人时常去送些金银,细软,布匹等物。父亲,子慎觉的此事是有心人为之,我们不用闪避,更该大大方方,磊磊落落,就事论事就行。过阵子,这事便淡了……”
张崇远斜睨了眼儿子,鼻子“哼”了一声,“你少在这儿和你老子打马虎眼儿,我是问你,你对这婚约怎么看?是想,还是不想!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才刚知道那女商贾是你母亲的外甥女!依你的秉性能力,在五里镇拿药时就该将人查的一清二楚了,且……”
张崇远一双眸子一眨不眨看向张仲儒,“你前阵子还派了人打探那点心铺子的事,你这孩子,从小到大,从不做无用功,事事都有安排,最不喜欢有你拿捏不住的东西,为父再问你一句,你可是想收了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