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首先映入眼眸的是对绿莹莹的狐狸眼。
只见一只通身雪白的银狐嘴里死死咬着芦花鸡的脖子,一只爪子摁上了扑腾的鸡翅膀。
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一样,蓦地朝窗户看来,居然通过那丝窗缝对上了招弟的目光。
在那一瞬间,招弟突然觉的被它看到了灵魂深处,大夏天背脊竟生出了寒意!
银狐无声地耸了耸带血的嘴角,露出嘴里两排尖牙,警告意味十足,屋里的招弟吓的忙后退了好几步,身子抵到了床边。
院子里的银狐见芦花鸡不再挣扎,这才收回爪子,叼着芦花鸡的脖子就飞地跳出了竹犁耙墙。
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招弟推门也轻手轻脚快跑几步出了院门。
月色如银辉轻洒而下,耳边传来蛙鸣虫嘶,还有河水的潺潺之声,格外静谧。
招弟走了几步,目光搜寻了几圈,终于定格在河边。
她慢慢走近,只见那银狐一嘴鸡毛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啃食起鸡肉来,丝毫不在意她。
招弟又试着挪上前几步,那银狐只是一瞬放慢了下嘴的速度,之后仍旧狼吞虎咽起来。
最终招弟坐在了河边石阶上,离那只银狐只有五六步距离。
招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出来,或许只因为透过窗户缝隙的那一眼,她分明感觉到这只狐狸能透过招弟这具身体看到自己。
她身体向后靠到柳树上,仰起头看向天空开口,“狐狸,你腿上的伤口我替你清理下吧,要不然天热会发炎生脓的!”
她低下头,双手抱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自言自语,“要是能有部手机刷刷视频,点个外卖有多好呀!”
她侧过头,看着银狐,“狐狸,你知道吗,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却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我想,我约莫是回不去的……”
她好像终于找到了个能倾诉的对象,絮絮叨叨说着,直到银狐吃完鸡。
狐狸把鸡的残渣全推进了姑娘河,叼来片树枝,蘸着河水,把石阶刮的干干净净,最后更是将一只毛茸茸的狐尾尖伸进河水中,打湿后将自己嘴边和前胸,爪子上的血渍全清理干净。
招弟看的心中直呼,这肯定是狐狸成了精。难道就是关大山总挂在嘴边的泽山的精怪!
那银狐歪了歪头,打量了下招弟,嗯,这人真瘦,而且按俗人对美丑的标准来判别,还丑,不过这人的魂魄却不象是人,又不是妖,更不是仙,而且她的魂魄怎么那么香,害的他今天到嘴的鸡吃的都不香了。
银狐往招弟方向走了好几步,停在了招弟的近前,傲娇的勾动了几下漂亮的狐尾,抬起了受伤的前腿……
招弟最后是脱了小褂子,穿着一片抺胸用小褂子替狐狸洗了伤口,又找了几株能止血消炎的刺儿草捏烂敷在狐狸腿上,将抹胸的一条带子扯下将那腿包扎上。
忙完她呼了口气,用手背擦了下头上的汗,灿烂的笑了,边笑边壮着胆,试探着伸手轻柔地抚摸着银狐的脑袋,还得寸进尺的揪了下两只狐耳。
她眼角弯弯,“狐狸,快走吧,别再来了,一下少了两只鸡,村里人肯定会警觉的,伤口这两天最好别沾水。”
她收回手,起身,“我叫招弟,我回了!”
她举起手挥了下,“拜拜,狐狸!”说完就快跑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心月狐溟苍绕有趣味地甩着尾巴,他前日与涂山那只狐狸精斗法没防备被偷袭,这才受伤现了原形,只得先在这小破村找点东西塞塞牙缝,没想到碰到这么有趣的灵魂。
真有意思呀,等他养好了伤,一定要回来找这个丑丫头……
第二日一早,吴大娘醒来就呆住了,鸡笼里除了两根鸡毛,空空如也!
招弟在一边低头道:“奶奶,早知道,我昨晚上就守着鸡笼不睡了。”
关大山过来院里院外又仔仔细细查了遍,附在吴大娘耳边道:“娘,这一点痕迹都没有,怕不是真被泽山上的黄大仙叼了去,以前其他村也有过莫名奇妙丢鸡鸭丢牲口的事,后来说去土地庙拜了就没事了。”
吴大娘紧张地点头,交待了几个人都把嘴闭紧了不能往外说这事,又拉着关大山进屋准备东西,立马就要上前边的二马村拜土地去。
招弟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定下,却也生了丝愧疚。
于是,更加麻利地把活儿干完,又拎着簸箕去姑娘河里摸了小半簸箕青壳螺蛳,挑出了三大盘又大又肥的,其余的都给大河送给别家喂鸭去了。
等到日头西斜,招弟和大河才在村口等到坐着牛车的关大山和吴大娘,两人看上去都有些疲累了。
接到人回了家,桂花,吴大娘和关大山就在院里边打扇边说话。
招弟捧着养了大半天的螺蛳和大河在边上棚子里生上火就“噼里啪啦”炒了起来,螺蛳和铁锅间碰撞的声音让大河在边上高兴地跳脚,直嚷嚷,“过年喽,放爆竹喽!”逗的几人纷纷大笑。
待螺蛳上桌,关大山迫不紧待撮了一个,直夸,“招弟,这太好吃了,也不腥气,往常这东西只有鸭子吃,虽说也有人家饿极了弄来吃,但又老又腥,味道哪会这么好!”
招弟又盛了一罐,脸上有小得意,“大山叔,我采了茱萸,加姜去腥,又摘了几个酸梅子放进去,不仅去腥,还带上丝酸,让这螺蛳吃了就放不下!”
她第一次这么调皮和孩子气,甚至语气中还流露出一丝小撒娇!让关大山和其余几人更高兴了。
吴大娘看了眼只会憨笑的儿子,嗔道,“你啊,就是傻人有傻福,今儿我们去求了个好日子,十日后的立秋,咱就把认亲这事儿办了,到时候啊,招弟就得喊你们爹娘了。大山你们两口子就享闺女的福罗,都说闺女是两口子的小棉袄呢!”
桂花笑着点头,“娘说的是哩!”大河开心地脑袋直晃,关大山则激动地说不出话,只一个劲傻笑。
招弟弯了下嘴角,觉的心里很安稳,她指着陶罐道:“奶,这是村长家前天送豆酱过来的罐,今天螺蛳多,我盛上些去把罐还了吧!”
吴大娘一听立马爽快应了,“我本来还为难怎么去还这罐子呢,招弟就替我想好了,咱家招弟真是会过日子,要不,吃了再去吧!”
招弟拎起罐子,“就一会儿功夫,我快去快回,也算给村长晚上加个菜。”
吴大娘满意地看着招弟出门的背影,心里对自家儿子也格外满意,她捏起一个螺蛳送到嘴边,眯着眼用力一嘬,哪一口鲜美的汤汁夹着肥嫩的螺肉让人欲罢不能,她发出一声长叹,“哎,大山两口子呀,这么着我也能安心去地下见你老子了!”
忽然又想起今日牛车上同乘一段路的老汉说的话,不免担忧道:“大山啊,那老汉说山那边开始抓壮丁是真是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