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明被掐住的脖颈忽地一松,整个人从鬼门关里回过神来,猛地咳了几口。
浑身上下十分黏腻,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紫青色的脸颊退成红色。
耳边传来清脆的钢筋落地的声音,刺激着杜若明的耳膜,刚缓了口气的他,下意识屏息。
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不敢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顾息靳。
过了一会,余光试探地往身侧瞥。
悬在脖颈间的心,终于缓了缓,长吐一口气。
顾息靳眉间紧皱着,幽深的双眸背着灯光,没人看的到他眸底的那一瞬的波澜。
垂眸避开视线,挪至地面,双手握拳,额前的碎发被汗浸湿,黏在额前,任凭寒风怎么吹,都吹不动半分。
握拳的双手指节发白,他错开视线,猩红的眼尾在抬头看向杜若明的那一刻藏匿起来,只剩眼底布满血色的愤怒。
顾息靳舌尖抵着上颚,抬手,一拳朝着杜若明头挥了上去。
杜若明眼见着顾息靳的拳头朝自己挥过来,两人的距离很近,但由于脖颈没被人掐住,多了一丝活动的空间。
他带着肥硕的身体往边上挪了半分,顾息靳的拳头一半落在他脸上,一半砸在车窗玻璃上。
发出一阵闷闷的锤击声,车内蹲在角落躲着的人,呼吸轻颤。
顾息靳盯着杜若明,怒不可遏,“你是想死吗?”
冷淡的语气带着刀锋,好似下一秒立马就落在他身上,刀刀致命。
杜若明浑身战栗,刚刚才稳住的身体开始颤抖,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不想。”
顾息靳不耐烦地一把捏住他的脸。
原本就肥的脸由于顾息靳双手的力度全都挤到一起了,五官全部揉成一团。
“你说你不想什么?”顾息靳冷淡的声音划过杜若明的耳廓,清晰且让人发怵。
杜若明双腿发软,牙齿打着颤,磕磕绊绊,“我不想死。”
顾息靳嫌恶的松开捏着他脸,“不想死,就站在这!”
话音刚落,顾息靳抬脚走进车内,看着蜷缩在角落里,上衣破败的凌浅,白皙的脸被人打的红肿,布满指痕。
唇齿打着颤,发白。
乌黑的卷发凌乱的散在各处,双手紧紧抱着黑色的呢子外套。
昏暗的车内,只有被他打碎的车窗玻璃最刺眼。
右手缓缓靠近凌浅,将要落到她肩上时,顾息靳快速的收了回来。
修长宽阔的手指节处渗着血,顺着往下滑,要不是在那一瞬间血滑落下来,他都没发现,自己的手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左手伸进西装口袋里,拿出定制的手帕,把血迹擦干净,把掌心使劲擦了几遍。
确认真的擦干净后,才缓缓握住凌浅的肩膀,轻声道:“浅,别怕,是我。”
凌浅把自己藏在黑暗中,紧绷的神经在顾息靳碰到她的一瞬间,断掉了。
“别碰我,你别碰我!”
双手朝着前方胡乱捶打着,卷发散落在前方,完全看不清来人,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脑海里重复着刚才杜若明对她施暴的行为,和之前梦中被人绑架时候的场景重合。
尖锐的耳鸣声充斥在周围,她像一只刺猬,把头藏了起来,尖刺对准每一个想要靠近她的人。
顾息靳接住凌浅每一次捶打过来的手掌,没有说话,直至蜷缩在角落的人力气用尽后,才再次开口:“凌浅,是我,顾息靳。”
她手中的动作一顿,缓缓拨开挡在脸颊前的头发,红肿湿润的眼睛从发间露了出来。
整张脸上,没有一处没有伤,嘴角凝着血块。
“顾息靳”嘴角的血块由于唇瓣的张合,裂开了,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滑落。
“是我,是我顾息靳。”顾息靳温柔地拂开她的发丝,轻声重复道。
凌浅神色一顿,木然开口道:“你怎么会来。”
“凌浅,你可把我们急坏了,息靳和我大半夜找了你好久啊!”
熟悉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凌浅闻声望去,只见周淼站在车门外。
凌浅整个人脑子里很混乱,手抓着头发,本能地逃避刚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为什么会在这,你们为什么会在这?”
顾息靳紧皱的眉更深了,握着凌浅的双手能清晰感受到她的轻颤,克制却又无法克制。
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茫然和疑惑。
与当年发生那件事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顾息靳知道,凌浅本能地逃避这些事,但逃避,并非忘记,每一个晚上都会在梦中一次次折磨着她。
残酷的噩梦告诉她,这只是梦,不是真的。
可梦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你为什么在这我和息靳不知道。”
“我和息靳是因为奶奶今晚想见你,所以特意让我们来影视城寻你的。”周淼缓缓走到车门外,温柔地说。
周淼瞥了眼抵着车门一动不敢动的杜若明。
她收回视线,“息靳,需要我帮忙吗?”
熟络的声音亲近的动作,让凌浅下意识往后缩,推开顾息靳想要握住她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顾息靳垂眸看着地面,一秒后,抬头对上凌浅眼睛,双手紧扣着她的肩膀。
“凌浅,你这次又要自己骗自己吗?”
凌浅疑惑的对上他的视线,她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什么自己骗自己?
“凌浅,别自欺欺人,这次发生的事情不要藏在心底,要哭要发泄都可以。”
“但求你。”顾息靳的话立马软了下来,避开凌浅茫然无措的视线,低头,喉头哽咽,“别再藏在心底了。”
“好吗?”
凌浅双手抓着头,拼命摇晃着,眼底塞满了痛苦。
站在车门外的周淼,呆呆的看着车内的顾息靳。
不管是身无分文的顾息靳,还是京市首富顾息靳,在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没有求过谁。
可他现在就在自己面前,求另一个女人,凌浅。
那个自己从始至终就没有放在心上的人。
他求她,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