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浅在天台上站了很久,天微微泛白,困意来袭,收拾好情绪,转身走下楼。
站在角落里的顾息靳,见凌浅步伐稍显轻松地下楼,一整夜悬着的心缓缓落下。
等她身影消失在楼道后,他才慢慢跟了上去。
母亲病房前,她替换了老李的位置,坐在床边睡着了。
顾息靳来到病房前,“你怎么出来?”
老李为难道:“凌小姐回来后,就让我出来了。”
顾息靳没说话,透过病房里的玻璃窗,看着趴病床边的人。
他缓缓推开门,走到凌浅身边。
熟睡的人儿呼吸均匀,脸颊上有淡淡的红晕,不知是站在天台上风吹得太久,还是病房里的空调温度太高。
他慢慢靠近,温柔地把凌浅抱起,走出病房,抱着走到凌浅的病房里。
顾息靳扫了一眼她白皙的脚裸和苍白毫无血色的脚,眉心一皱。
在天台上并未注意到,她居然就这样穿着拖鞋跑了上去。
推开病房的门,把凌浅轻轻放在床上,脱下她脚上的一次性拖鞋。
“顾总。”老李跟了上来,在病房门口喊了句。
顾息靳冷着眼朝着他了一眼,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老李闭上嘴。
那样温柔的顾总,仿佛是他的错觉。
顾息靳把凌浅安顿好后,退出病房,门上房门。
冷声道:“有什么事?”
“今天一天国外合作方打了很多电话,要跟您洽谈合作方面的细节,本来这个合作早就应该在您回国那天谈好的。”老李说。
顾息靳眉间蹙得更深,近期内再去一趟国外恐怕没有时间了。
“暂时先往后拖几天吧。”
“可,那边态度很强硬,如果再继续往后拖,可能就会失去这次合作了。”老李说。
“而且,您这边不是打算把这次合作谈成后,把一部分股份兑现吗?”老李接着说。
对于公司股份兑现这件事风险性极高,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公司股价极具下跌,所以顾息靳很重视这次合作。
老李一直都不太明白,顾总为什么从回国之后就开始着手公司股权分割和股份兑现的事情。
“你先暂时稳住那边,明天定晚上飞国外的飞机去谈合作。”
“好的,顾总。”老李应道。
顾息靳转身走进病房,坐在病床边,看着病床上的人,眉头紧皱,睡的并不安稳。
他把凌浅的手放进被子里。
单手撑着脑袋,在病床边睡着了。
梦里那个仅有八岁的小男孩,牵着父亲的手去买生日蛋糕。
今天是他的八岁生日,每年生日的时候父亲都会来这家店给他买生日蛋糕。
那张稚嫩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因为马上他就可以跟着父亲回家,回家过生日了。
黑色的车,在阳光下发亮。
“爸,你今天是不是洗车了呀?”他好奇的仰着头问身旁的父亲。
“小息真聪明呀,一眼就看出来爸爸洗车了。”
“今天是你生日,爸爸特地把车洗干净了借你回家过生日呀。”
身旁那个高大的男人牵着他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两人停在车边,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钻了进去。
他扫了眼车内,发现虽然内饰已经发旧,但比之前干净了很多。
父亲把蛋糕稳稳放到后备箱,然后坐在驾驶座上,熟练地系上安全带。
“小息,把安全带系上。”父亲看着他说。
他不情愿的在父亲的注视下,把安全带系上,坐在旁边的父亲在他扣上安全带后,伸手扯了扯,确认已经扣好后才松手。
“出发,回家过生日咯!”他在车内开心的喊着。
父亲开着车,等面前的红灯变成绿灯后,在往开一会,就到家了。
他马上就可以吃上母亲做的热腾腾的晚饭,一起在客厅里那张圆桌上吃饭、点蜡烛、唱生日歌,许愿。
这是他一年里最期待的一天。
前方的红绿灯从红灯换成绿灯,停下的车重新启动。
走过斑马线,开始加速。
一辆四米长的货车在十字路口冲了出来,车头朝着他们直直地撞过来。
父亲捏紧方向盘,踩着刹车,整个车顺着货车撞去的方向偏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发出砰的一声,刺穿他的耳膜。
安全气囊拖着他沉重的脑袋,昏昏沉沉,满身鲜血的父亲倒在方向盘上,手指颤抖着,想要伸向他,伸到一半。
那只刚刚买蛋糕牵着的他的手,就在他眼前垂了下去,再也没抬起来过。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张嘴喊着身边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父亲。
“爸爸,车脏了,你醒醒。”
“爸爸,蛋糕被倒了,你醒醒啊!”
“爸爸,我们不是马上就可以到家了吗?你快醒醒别睡了。”
“爸爸,今天是我生日,我可以许愿,许愿你现在醒过来。”
顾息靳猛地醒了过来,满头的汗,左手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捏住左手的手腕,想要制止那种无法控制的抖动。
这梦,有十年没做过了。
许是因为凌浅父亲去世这件事,勾起他儿时的回忆。
那时候家里并不有钱,车是二手的,家住的离市区有些远,地方有些偏僻,除了一些大型货车,一般下午的时候路上车很少。
顾息靳伸手揉着太阳穴,站起身,耳边一阵尖锐的耳鸣声穿过耳膜直到大脑,几步垮到墙边,扶着墙壁走了出去。
老李看着顾总煞白的脸,起身问道:“顾总,您怎么了?”
“没事。”顾息靳走到病房旁的凳子上,坐下,闭眼。
没一会,顾息靳说:“你这会出去吃完早餐带两份回来。”
老李起身问:“您不一起吗?”
“我不吃,你给凌浅和伯母带就行。”顾息靳淡淡道。
老李叹了口气,朝着楼下走去。
从十年前从顾总聘用后,他从未见过顾总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