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着急就分辨不清我的身份,可能还是没有习惯虞书瑶的这副躯壳。
孟辞晏用一副“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的眼神盯着我,显然也没反应过来。
我赶紧改口:“是唐书瑶!唐书瑶的主治医生邝盛!哎呀其余的你就别问了,赶紧去找他!”
孟辞晏像箭一下窜出去,速度快到我感觉我耳边刮起一阵微风。
他果然跑得比我快。
我在他身后提醒:“二楼!邝盛的办公室在二楼!脑科!”
刚刚跑得太快我有些岔气,腿肚子还有点发软,但我一点也不敢耽搁,喘了两下就努力跟上孟辞晏的脚步。
我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真相。
毕竟没有一个人能感同身受,对于一名身患癌症的患者来说,却突然得知那是误诊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原本不知从哪天开始就会没有明天,可那一纸误诊书却告诉我,我有了未来。
这未来是光明的,没有疾病和伤痛,没有患得患失也没有迷惘不前。
我还能见很多人,吃很多饭,走很多路,闻声色犬马,听鸟语花香。
可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因为我还是死了!
难怪我拿到的纸质版病历是没有公章的,我不仅仅是简单的误诊,肯定有人故意要害我!
所以我很难形容此刻的心情,有愤怒有憋屈,但更多的是想找邝医生问清楚。
孟辞晏比我先到办公室,我赶到时,除了他并没有其他人。
我着急地问:“邝盛呢?”
孟辞晏微微轻喘:“没见到他。”
我急了:“怎么能没看见他?他明明回来了,就在办公室!”
孟辞晏沉了一口气,我感觉他的心情也很烦躁,拿出香烟正要点燃,可看见我在,他又收了起来。
随后他推着我的肩膀让我背对着他,指尖在我后脑勺的发丝间拨动,“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想法真别致,这个时候还能管我有没有受伤?
“邝盛!最重要的是邝盛!”我转过身朝他吼,“我去监控室查监控!我倒得看看他去哪儿了!只要他回了医院,总会留下痕迹!”
我拔腿就跑,孟辞晏眼疾手快,一把拎起我的后衣领,“没有派出所的调令你查什么监控?”
他的声音比我还大,又将我拽到跟前,“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你刚刚不是看了吗?我脑壳哪有伤!”我也不清楚他为何明知故问,他又没有关子辰习惯性眼瞎的毛病。
“我的意思是,”他的语气缓和下来,面色依旧是铁青的,“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没有,被开瓢的是关子辰。”我解释,又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出门的时候并没有跟任何人说,也没有佣人看见。
所以孟辞晏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
孟辞晏却看我一眼,“酒吧是我开的,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哦,这种情况他要想知道来龙去脉就不难了。
根本不需要打听,酒吧的服务员就会告诉他。
他屈起食指敲我脑袋,“闹够了也给我安生几天,我妈年纪大了,要不是她让我来,我根本不想管你。”
我说了个抱歉,正要跟他离开,唐书惠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立马挡住我的路。
“虞书瑶你哪里跑!我已经报警了,你今天必须跟我去警察局!”
隔壁就是清创室,唐书惠说完这话,关子辰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的头顶打了个补丁,整颗脑袋被一张白色的纱网固定,显得又丧又滑稽。
他抬头,冷着脸疾步走来,看看我又看看孟辞晏,咬牙切齿:“原来你俩认识!我就知道你俩是唐书瑶的亲友团!”
“那就一起去警察局咯。”我乐不开支,一看见关子辰脑袋上的补丁我就想笑。
我可真牛掰!
我知道他们想控告我无故伤人,开了关子辰的天灵盖,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讲!
于是我去了派出所,霸占着黎深警长,将我在医院阳台听到的话一字不落说出来。
黎深下意识问:“医院阳台有监控吗?”
我一脸茫然:“我不清楚。”
唐书惠冷嗤一声,“没有!花园阳台原本是给我们医生休息用的,后来发现患者也爱去,才在规定时间开放!既然是员工休息区,怎么可能安装监控?”
黎深正在深思,关子辰却一屁股从凳子上起来:“你们先把你们的事情聊完,再说我们的事。走,我们出去等。”
唐书惠也站起身来,我赶紧挡在门口,“谁都不许走!”
关子辰挑眉,“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
黎深见我情绪激动,上前解围:“这件事很有可能跟唐书瑶有关,你身为他的丈夫,最好引起重视。”
关子辰烦透了,“又跟唐书瑶有关?怎么,现在只要是脑癌患者,就一定是唐书瑶呗?”
“就是!”唐书惠阴阳怪气的,“我们都配合调查好几次了,可唐书瑶连个影子都没有!”
“你们说她患了脑癌,倒是拿出些证据来啊!总为难子辰哥做什么?”
“明明是她自己离家出走,又不是子辰哥把她赶出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我一秒钟炸毛,指着她就道:“谁都能说没关系,就你最没有资格说!”
“唐书瑶生病期间是不是你在照顾?她死后是不是你让关子辰摘了她的器官?整件事你至少策划了百分之五十,你好意思说跟你没关?”
“你你你”唐书惠立马咆哮起来,“你别含血喷人!”
她声音大得要死,一副谁音量大谁就有理的姿态,可我却一眼发现她的表情极度不自然。
我还想持续爆料,孟辞晏却将我拽到身边去。
他的表情一言难尽,还裹挟着一抹震撼。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说多了。
作为当事人,我除了不知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细节却清清楚楚。
但此时此刻我是虞书瑶,与曾经的我无关,又怎会知道这么多?
更何况,孟辞晏和黎深早就调查过,被关子辰摘器官的患者有可能是我,这事儿他们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
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问我为什么知道,我就直接自爆身份,他们爱信就信。
毕竟我真的扯不出其他理由。
不成想关子辰却将唐书惠挡在身后,再次将她保护起来:
“唐书惠除了是我找来帮忙的,跟整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摘了唐书瑶的器官,我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我问你,你摘器官的那名患者是谁?”我问。
关子辰眼神一恍,“捐赠遗体的患者通常会用布把脸包裹起来,以防隐私泄露。”
我立马抓住他的小辫子:“你自己都不清楚那名患者是谁,怎么就确定她不是唐书瑶?”
关子辰气急:“我自己老婆脱光了躺在手术台上,我能认不出来?”
瞬间,我哑口无言。
他是怎么堂而皇之地说出这句话的?
事实就是他没看出来!
我彻底颓了,靠着椅背一动不动。
我告诉自己不能生气,我好不容易重生,可不能再被关子辰气出乳腺癌。
孟辞晏拍了拍我的肩,不知是安慰还是不想让我多说,只是径直走到关子辰跟前,薄唇轻启:
“如果她没有撒谎,那么唐书瑶做完手术极有可能没死,她是被你摘了器官后死的。”
孟辞晏倒是挺会扎心。
其实没有这种可能,那名护士说的话我听得很清楚,我就是死在了手术台上。
孟辞晏那样说,无外乎就是为了让关子辰忏悔。
可关子辰这种人怎么会忏悔?
他到死也不会相信,我的死跟他有关!
于是,他盯着我,找了个逻辑漏洞:“我发现你们很离谱,永远都是听说,却永远都拿不出证据。”
“有没有那两名护士,我没看到,你们也没看到,怎么就这么确定她没有撒谎?”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黎深淡淡地瞥他两眼,拿起桌子上的座机拨通内线。
“让她们进来。”
话落,办公室的门被人打开,一列护士走了进来。
黎深盯着我发问:“你在花园阳台见到的是哪两名护士?指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