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明亮的办公室内,一份份文件堆积在桌面上,自从周应淮回到公司后,人就没离开过办公室。
“先生,莫总来了。”程军的声音通过内线接通到室内。
“请他去会客厅。”周应淮低头认真的批阅文件,商业精英的装扮显得他贵胄十足,手指间的钢笔行在他指尖行云流水的挪动,字迹干练。
而后他抿了一口咖啡,起身离座。
“周总。”莫鋆刚刚饮了口茶,忙不迭的起身相迎。
推门而进的周应淮身穿一件黑色衬衣,显得他的身型更为的挺拔,俊逸的面庞上还带着淡淡地笑意,走近时他率先伸手出来轻轻握了握莫鋆:“抱歉,要你这边久等了,手上的事情有点多。”
莫鋆握紧周应淮的手,笑道:“了解,周总贵人多事,百忙之中抽空来约见也实属是我的荣幸。”
“请坐。”周应淮松手,引莫鋆坐回沙发上。
这边坐下,程军已经让人端着茶点进来了。
是周氏酒店旗下的烘焙坊制作的中式茶点,程军已经派人去咨询过莫鋆的口味,这边准备的都是莫鋆本人最喜欢的糕点口味,各色茶点配上好茶,大饱眼福的同时口腹之欲也是极佳。
莫鋆也算是个高门第出身的高知,也见过形形色色的茶礼,但这种排场是之前没有过的,他打量了一眼,含笑看着周应淮:“这茶点,倒也别致。”
周应淮只专注看着手中的茶,不看莫鋆,嘴角还挂着笑:“这不是开年了吗,手底下的人也惯会捣鼓这些,都是些应季的玩意儿,莫总怕是见笑了呢。”
莫鋆应和道:“欸,周总谦虚了,旁人若是见了也会像我这般,更何况是这等子巧心思。”
程军躬身在一旁说道:“莫总您是真的说笑了,您给周总戴这么高的帽子,如果市面发售了口味风评一般,您让周总到时候怎么下台呢?”
莫鋆看了程军一眼,摇了摇头失笑道:“周总,您这秘书这张嘴忒厉害得很,泰隆若是有程秘书这等人才,我也不至于每日焦头烂额了呢,少操很多心。”
“莫鋆您别取笑我了,我就一个小秘书,哪有你律所的人才这般厉害。”
莫鋆说的不无道理,程军也的确谦虚了。
程军说着,将手头的一份文件适时递给了周应淮:“先生,这份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我稍后进来取,不叨扰您和莫总会面。”
起身时对周应淮和莫鋆都弯了一下腰,笑着离开了。
莫鋆看着程军离开的背影,眸光闪闪。
程军是周应淮的心腹,他听出来了,这顿茶鸿门宴。
毕竟他也与不少的商人打交道,在律界也混迹多年,自是有着商人一般的精明,选择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笑着问到:“周总,您想说什么?”
周应淮笑了笑,这莫鋆也算是个通透的人儿了。
“莫总,茶您喝了,茶点您也品了,不如你品品我手头上的文件,我本人多年未涉律界,身上的本事着实也拿不出手了,本人也拿不定主意,听说莫总最爱接这种疑难案子,想必您能教导一下,让我略知其中一二。”
清淡的嗓音,充斥着小辈对长辈求学若渴,但又不是开门见山。
莫鋆脸色微变,眸色微眯,接过周应淮手中的文件看了眼,眉峰的褶子更深了。
这么一看不要紧,看了后莫鋆眼皮下意识跳了跳。
文件上面清楚的写到是今日他名下律所接的肖氏与周氏的方案,以及肖晨与他妻子的离婚诉讼。
他终于明白周应淮是什么意思了
这个老狐狸。
莫鋆盯着周应淮,凝声道:“周总不知有何高见,说出来看看?”
“择明君而臣,择良木而栖。”周应淮向后一靠,眸子讳莫如深盯着莫鋆看,沉默一瞬后,只静静地继续道:“莫总,你觉得呢?”
但凡时个聪明人都听得出这句点明话了,莫鋆也不例外,不过他没有轻易立即答应周应淮,周应淮这个人心思诡谲,在与他谈判,凡事都要小心一点总没有错的。
“或者,你可以选择咬定青山不放松。”
莫鋆心里开始有些焦急,这周应淮还打算死咬着肖氏吗?
这两败俱伤的结果,他身为商人难道不清楚?
莫鋆回:“泰隆本质上也是一个媒介,委托人托付我手底下的人,我们收钱办事也是理所应当,但周总的要求我也会酌情思虑。”
周应淮这时抬眸看了眼莫鋆,眸色极淡,在莫鋆看来这双眸子傲气得很,深得宛如深海断层深渊。
“不妨告诉莫总,我本人向来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也知道打开门做生意的道理,你的选择我很看重,相信你也有分寸的。”周应淮俊雅的容颜有了笑容缓缓荡开:“我希望我们之间一直都是合作愉快,而不是分道扬镳。”
言罢,周应淮右手手心朝上,那是邀请的姿势,意欲合作。
怎么看都是十足十的诚心诚意。
莫鋆迟疑片刻,伸出手回握:“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自然。”周应淮笑得撩人,不过这笑掺杂太多因素了。
周应淮站在落地窗前,后头的糕点一口未进,程军进来时顺便命人把桌上的美味撤掉。
那份我文件倘若莫鋆留心的话,一定会发现除了第一第二页有字迹以外,其余其他页面都是空白一片。
因为本身他们之间的纠葛本不是生意往来。
程军顺手把遗落的文件拾起,走到周应淮身后:“莫鋆本人为人狡猾,唯利是图,他本就是商人居多,想必那边也和他达成过某种协议,暗中的操控,要不然那边也不会这时候都按兵不动。”
“所以说,谁也不要相信。”周应淮嗓音低沉,慢条斯理,眸光里却一分分阖了光线,晦暗不明:“众叛亲离又不是只他一个。”
程军微愣:“先生”
周应淮转过身搁下手中的玻璃杯后,面上神色如常,声音仍旧如常,淡漠中覆盖了所有外泄的情绪。
他说:“两边吃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他出于合作关系帮助肖氏,也会出于合作关系背叛肖氏,无非就是利益至上。你也说了,他本质上已经是一位权衡利弊的商人了,商人本就是唯利是图,这一点没错,所以我与他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
“您”程军哑口无言,昔日的他不会这么牙眦必报。
“这话牢记。”语气颇淡。
如果可以一直做好人,谁又愿意做那个恶贯满盈的坏人呢?
2013年,同样在淮安,周应淮站在空荡荡地小芦筑,看着万家灯火,心如死灰。
他对自己说,过去那个良善的自己死了,死在了曾经。
所以,他和他本质上不都是同一类人吗?
一样的卑劣,一样的可恶
程军转移话题,对周应淮说:“方才,楼总打电话过来约您中午吃饭。”
“回了他吧,暂时没空。”周应淮淡淡地落座在办公椅上,抽出文件撑着下巴细细阅览。
转身离开时,身后有声音传进他耳朵里。
“岁安,在做什么?”
是温柔缱绻的询问。
关上门后,程军合眼一瞬才挪步走离。
他骨子里并非全全是恶。
冯婉君终于等到马柔回电话时,秀场内太吵了,一时间只能挂断电话朝外再打,但那边又打不通了,耳边一直响着电话在通话。
周应淮的电话适时打了进来,冯婉君站在秀场外,仰头便可以看见远处耸立的周氏集团高楼。
冯婉君接听后,把所在的地方地址告知周应淮,刚结束通话,远远就看见有人从商务车下来,身边还跟着一位毕恭毕敬的经纪人以及一名助理。
冯婉君靠在墙边眯了眯眼,前头戴墨镜的高挑女子,曾如秋。
家境殷实的美女,有一段时间冯润华他们一度认为周应淮会和她在一起,因为任谁都看得出来,她长得与舒岁安很像,尤其那双眸子。
冯婉君心里闪过一丝烦躁,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私自把舒岁安带出来了,若是让舒岁安与曾如秋碰面,不知该怎么说了。
毕竟曾如秋在世俗人眼里,是周应淮明面上的绯闻女友。
想到这她心里直打鼓,而后匆匆入内,这时她倒不急着找马柔了,先找舒岁安要紧。
她转了一圈,彩排已经完毕了,工作人员也去吃饭了,这时候内场的光线比较暗,有一位衣着时尚的人迎面走了过来,看见冯婉君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冯婉君一时不察,被来人吓了一跳,来人发现冯婉君难得的丑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大白天你s鬼?”冯婉君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捂着胸口假笑,看得出关系很熟稔。
马柔止不住笑道:“你不是你带朋友来捧场吗?”
冯婉君朝内场扫了一眼,方才安坐在角落的人不见了,是真的急了,声音也有些乱了分寸指了指角落:“我刚刚叫她在这里等我来着,你叫你的人帮忙找找,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急死我了。”
“这么大个人了,丢了还不会问人吗?”马柔觉得冯婉君有些小题大做。
经马柔这么一提醒,她脸又白了几分。
舒岁安本人比其他人特殊了点,自是不同人,更何况她身上也没有手机
“这下惨了,你老板等等见不到人,咱俩等着提头来见吧。”
马柔一怔:“周总要来?”
她怎么不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找你,岁安也不会走丢。”冯婉君走了几步,见马柔还一动不动,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你还站着作甚!倒是帮忙一起找找。”
“你总要描述一下她样貌、衣着还有一些特征,这么多人,满大街给你拉一个?”马柔见冯婉君的脸不是开玩笑的白,也被吓住了,心里不由的跟着紧张。
莫非这个叫岁安的女人是周家哪位皇亲国戚?
“她今天穿了一条有些素色长裙,穿着一双帆布鞋,就这么高”她手在半空比了比。
马柔神色凝重,打断了冯婉君滔滔不绝,指了指不远处的观众席,迟疑道:“是不是坐在那里的?”
“对。”冯婉君挑了挑眉:“你有印象了?”
“她不是今天秀场的模特吗?”马柔瞪大了双眼:“我以为她是模特,叫人把她带去后台了。”
“她是你上司的未婚妻,你闯祸了,我的大小姐!!!”冯婉君这一次来不得看好友五颜六色的脸,快步朝后台跑去。
未婚妻?!
马柔的表情过于震惊,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鸣。
这边冯婉君疾步跑到后台,就见一众模特聚集在一起,只见曾如秋的经纪人声音拔尖,趾高气昂的责问:“滚去把马柔喊来,我倒是想问问,压轴开年主纱,究竟谁有资格穿。”
冯婉君心里不由的咯噔了一下,立即伸手扒开了人群,一眼就瞧见了人群里的舒岁安,人就这么跌坐在地上,那头秀发遮盖了她的狼藉,一声不吭。
冯婉君抿紧唇,冲上前,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罩着舒岁安瘦削的肩膀,她清楚的看见舒岁安白皙的脸庞上有着清晰的巴掌印,不过人神情依旧淡漠,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安安。”她伸手握住舒岁安的手,寒得有些让人心疼。
舒岁安听到冯婉君唤自己的名字,睫毛微颤,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
冯婉君心中泛起难过的涟漪,都是她的错,若不是她走开,她也不会被人奚落。
“谁打的?”她扫了一眼团团围住的人,只不过目光最后定在经纪人身上。
“我打的又如何?不知轻重的黄毛丫头,指明了我家如秋穿,也敢私自抢?”经纪人话里带着刀,分明就是拿前辈形式去压新人的架势。
马柔脸色不好,尤其又知道舒岁安的身份以后,听了这么一席话,脸色愈发难看了。
她好像真的闯祸了。
“你敢打她?”冯婉君上前,挥手就要朝经纪人脸上招呼过去,她向来脾气就不是一般的火爆,圈里人人都知道冯家婉君就是一个面若桃花脾气不好伺候的主儿。
这时一直背朝着化妆的曾如秋慢条斯理的起身,起身时太用力,椅子都掀翻了,眸子里虽说顾盼生辉,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舒岁安,而后带着几分嘲弄移开了眸子,“冯婉君,人是我的人,也是周氏的人,怎么你是周氏的女主人吗?要你来亲自出气?轮得到你这个前未婚妻要来主持公道?我可没听说位置都没捂热,没有扶正的前未婚妻出面教训呢。”
她趾高气昂的走到冯婉君面前,眸子里带着得意:“你还不够资格。”
“那我有资格吗?”
清冽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众人脸上均是一愣,回望时就见突然空降过来的大老板站在化妆室门口,眸色里浸满了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