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淮扯了扯唇不置可否,周家的家事被人消遣的次数还少吗?
有些事经历多了,连痛一下都是奢望的。
办公桌上放着他与舒岁安的合照,拿起相框,镜面很干净,看得出是平日里有人时常擦拭的。
周应乎看得有些入神,时间还真是无情得很,眨眼间就这么过了,过了8年之久。
相框放置在一侧,周应乎哎坐下,开口说道:“让人接见他,就说我有事不在。”
程军心下一紧,凝神道:“您不亲自见吗?”
周应淮眸子一寒:“还不到时候。”
小芦筑。
周应淮正在廊下用蒲扇给舒岁安遮荫,女子在廊下就这样合眼歇息了,许是阳光暖和,她说要去去霉气,如此孩子气,周应淮倒也纵着她,陪着她一同胡闹。
不一会儿,公司的高管何淞来了,周应淮起身时看了眼还在睡的舒岁安,叮嘱秀丽姨:“有事,照看好舒小姐。”
秀丽姨点头:“是。”
午后的别墅区很是安静,之前那些停靠在小芦筑附近的车子,被他识破后,那些人应该也跟自己的主子说了,如今那些车子也早已无影无踪,总归清净了好些。
庭院的林荫里,何淞跟在周应淮身旁,亦步亦趋,把最新的分析报告表递给周应淮:“肖氏那方暂时按兵不动,股票下跌的空间也明显比预测小了,但这个窟窿肖总一口咽下也有是有难度的。”
周应淮走得极慢,垂眸翻看手中的报告清单,声音清淡:“可别小瞧了他,机会总是在不经意之间被他挖掘的,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有机会补救,看时机罢了”顿了顿,周应淮从清单上移开了眸子,问何淞:“他那边约了哪家律所处理?”
“泰隆。”
何淞征询老板意见,轻声开口:“需要和那边打招呼吗?”
周氏和泰隆也算是老相识,这些年也打过不少交道,交情颇深,肖晨在淮北混得风生水起,但在淮安
这里可是周应淮的天下。
周应淮收起手中的清单,重新递交给何淞,背手停在拱桥中央,随手捻了一把鱼食,“不必,顺其自然。”
闻言,何淞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勾了勾唇:“先生,您是打算开始收购肖氏做打算了吗?”
外界一直都说周应淮是一位老奸巨猾的奸商,但在何淞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周应淮汲汲营营多年,积累了大量的资金,要说吞并肖氏也不难,毕竟周氏经营层的手段还是有的,杀伐果断,狠辣得业界都退避三舍。
如今看来,周应淮按兵不动,给予对方时间准备,正人君子这么久了,无非是想给他一个公平对决的机会。
他这么有能耐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耐心与对方磨,想必有自己的私心所在吧。
周应淮撒下最后一把鱼食,睨了眼何淞,何淞微微敛眸,不敢正视,周应淮的眸子里不管任何时候都会让人觉得淡漠寒冰,令人无法参破。
半晌,他才悠悠开口:“何淞,收购并非易事。股票下跌是常事,同时经营的实体和他名下多家联名的企业都会收到牵连受损,需要慢慢耗尽,待对方气数将尽才慢慢收割。”
“是。”
原路返回时,离得很远,何淞便一眼瞧见有一名女子站在不远处,她身侧有一名男子,男子他认得出是自己老板的挚友,冯润华。
而那名女子正在歪着头垂眸点了点,似是在与冯润华密聊些什么,关系有些亲密,看着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你先回,有事再联络。”话是对何淞说的,修长挺拔的身影早已朝那头男女走去了。
何淞站在原地走了几步,回头望去时,就看见周应淮先是有耐心的含笑摸了摸女子的头,而后接过身侧佣人的湿纸巾替她擦拭着手心,而后亲昵的拉着她的手朝内院走去。
何淞一时不察,没留意脚下已经抵达门槛,脚被绊了一下,有些晃神。
待人坐在车里时,他的魂都无法抽离其中。
他们铁面无私的老板竟然会这么有生活气息的把人搂进自己怀里,引领着女子随他一同走。
不是引领这么简单,是诱哄了。
多么震撼的一幕。
若是公司的女员工看到这一幕,怕是要伤心死了。
在小芦筑,周应淮仿佛与舒岁安同步,浓缩言语,缄默为主。
南方的春天总是那般的潮湿,冬末他把舒岁安从淮北市带了回来,于是关于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停留在冬天,至此人生一路繁花,春暖花开。
在变故冻结的旧时光里,它的名字叫2013年。
在宅中,多半都是他亲自下厨,为她烹食,为她煮茶。
周应淮深知她的用餐喜好,却总是想要问她想吃什么,无非是想引她多开口与他说一些话罢了。
往往舒岁安的回复都是一如既往的,“都可以,你决定。”
她对食物没什么欲望,能入口的,她也吃不多,多了会呕吐。
“那你要帮我吗?”暖黄的灯光下,近在咫尺的是他那张俊脸,沐浴在温暖的光晕里,尤为的朦胧温润。
周应淮熬煮了一锅浓稠香气扑鼻的白酱,她把切好的白蘑菇片放下去时,他在忙碌间隙含笑抽身吻了她的发顶一下:“谢谢我的好帮厨。”
舒岁安看着锅里咕咚咕咚冒泡的酱汁,没有开口,只是轻轻侧身放下刀具。
饭菜上桌,她尝了尝,他问:“好吃吗?”
看着她安静的吃着口味极佳的意粉,漆黑的眸子开始有笑意进驻,看着她点了点头,俊雅的五官轮廓愈发的柔和:“好吃便多吃,若吃不完也不勉强,剩下的我负责吃光,别跟我客气。”
她是不可能和他抢菜吃的,她的胃口也不是那么好,对美食的向往也变得生疏无比,唯恐自己菜未入口便会生了呕吐,扫了他人的兴致。
面,确实很好吃,不过她吃了三分之一就没胃口了。
多年前,她很喜欢与他共进餐食,因为那时的他们的爱和生活点滴,总会融入一日三餐,明媚鲜活,是少有可回忆的美好。
现如今
现如今有太多的未知定数了,她不能做出回馈,只能保持礼节的吃下,这是她能给予周应淮最大的回馈了。
至于别的,她给不出任何了。
晚上入睡前,舒岁安的床头总要亮着一盏灯,哪怕光晕再微末都可以。
周应淮放下那本《一千零一夜》,拨弄了一下她的额发,落下了一吻后离开了。
离开后的3个小时,他漫无目的地处理着公司的文件,坐在书房的凳椅上平静无波地看着舒岁安翻阅过的古籍残卷,又或是无意识的盯着投影上播放至三分之二的电影。
舒岁安对睡眠总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那种恐惧时来自于迷失的过去。
这些过去是他不得而知,无法感同身受的过去,所以这种臆测只是来源于他的猜测罢了。
重逢后,他一次次的告诉自己,她是真实存在的,花费7年的时间在无望中挣扎,所以再也不愿有另一个7年从他眼前消逝。
一整夜的时间,他就在床榻沿边,就这么看着她。
他握着她的手就这么静静地在她身侧待着,白日里她总不愿在房内待着,总会寻各种由头在外头睡,而且在阳光刺目下比在房内还要睡得更好。
不知做了什么梦,她皱着眉头,但又很快的翻身背对着他。
灯光下,她的睡颜尤为的平和宁静。
———— 岁安,会好的,对吗?
淮安市有一处画廊是周氏负责人收购的地块,平日里仅对私人开放的,主理人是楼家楼黔先生。
画廊名为:舍予。
画廊外头的栏杆上种植了好多蔷薇花,一到开花季,就有许多游客慕名而来,就为了这一墙花。
夜里吹起了凉风,花还未到时节开,外头看着显得尤为萧条,偶尔会有几片随风飘零下来,那些叶片在夜风中显得格外的寂寞。
车窗敞开,有若干的叶片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瞄准时机飘了进来,落到肖晨腿上,宛如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一样。
“先生,起风了。”前排的黄蔼洋轻声提醒。
关上车窗前,叶片被他无情的又放逐回风中飘零,混杂在其余叶片里,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他知晓这个地方是周应淮的,原因很简单:画廊的名字。
如此的显著,他怎么会不来一睹一下关于她过去的记忆呢。
他亦知道,她曾经那一手画技如若不是突遭变故也不会半道陨落
膝上的平板电脑是肖氏的股票运势走势,周线下坠如倒楼,即便这几日有上升趋势也只是微末的,走向完全是衰败的迹象。
鼠标挪向桌面时,瞳孔微不可察的缩了缩,上面有几张舒岁安与周应淮的照片,两人亲昵如故,女子多半只有背面,更多的是周应淮温润平和的侧脸,看得出他很爱她。
电脑被甩到一侧,肖晨开口询问正在开车的黄蔼洋:“泰隆的人约了什么时候见?”
“明日早晨,到时候她会直接到酒店。”黄蔼洋启唇说道,见周应淮靠在车背,闭眼小憩,轻声再次开口:“我先送您回去酒店歇息。”
车内沉寂片刻,方才响起肖晨的声音。
他不紧不慢道:“去小芦筑。”
舒岁安早晨醒来时,是被热醒的。
被子绝大多数都在她身上盖着,而身侧的周应淮就在远处的另一侧。
只见他眼下乌青明显,身上的衣着还是昨日的,人就这么侧着身子睡着了,她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虽然房中暖气供暖,但就这么合衣躺着,不免还是会受冻着凉的。
她站定在原地看了会,还是叹了一口气,伸手把自己这方的被褥往他身上盖。
舒岁安缓缓弯身,平衡感也不好,右手使不上劲,只能努力抑了呼吸轻轻盖在他身上,房内朦胧的光线打落在他清隽的睡颜,像是一幅静谧的油画。
见他还在睡,想必也是累得紧。
弄好起身,一时间忘了腿蹲麻了,动作幅度有点大,猛然起身一阵眩晕袭来,脚下踉跄。
下一瞬便有有双有劲的手臂及时稳住了她的腰背,清淡好闻的松木调香铺天盖地的袭来,后背贴上了一片温暖。
待她抬头回过神来时,已然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眸。
那瞳仁比黑夜里的天幕还要暗沉,只是眸中沉浮的碎光比星子还要亮上几分。
只是舒岁安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便有一片暗影袭来,那人低头覆上了她的唇。
他的唇很凉,似是因为受冻的缘故。
而她的柔软却显得稍稍苦涩,涩由心头溢出来。
舒岁安就这样呆愣得忘了动作,双手就这么垂在身侧,眼中浸满都都是关于眼前人的执念。
她看见周应淮的瞳仁里,装满了小小的她。
周应淮就这么一手护着她的腰背,一手托抚着她睡醒后有些凌乱的发。
吻并不深,仅仅止于唇。
只是那么贴覆以后,他连放都不想放了。
他刚刚确实睡着了,因为近日来实在太耗精神了,以至于他自己睡着了都不自知,不过他向来也是个警觉的人,所以被褥才覆上他便醒了。
重遇后她有多冷淡,这么细小的举动对他来说就有多么珍贵。
室内适时拉开了厚重的帘子,阳光泻了一室。
方才二人纠缠间,不小心按动了窗帘的按钮。
满目的阳光,照在主卧里,很耀眼。
舒岁安推了推面前紧搂自己的人,那人不放,她只能轻轻咬了他一下,直至那人放开了有些气喘吁吁的她。
院里头适时传来汽车的轰鸣声,舒岁安被放置在榻上,她抚着胸口还未缓过来。
周应淮已经先一步起身,目光有所停驻在院落,站得高只能看见依稀看见似有来客。
看着秀丽姨隔着栅栏与来人交谈,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
“在看什么?”她并未起身看向周应淮的背影,只觉他背影有些僵硬,一时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有客人来了。”周应淮的声音,有着晨起时的暗哑,低沉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凝。
舒岁安正要起身时,他不知何时早已来到她身前按住了她,而后替她理了理她领口松掉的领扣,又摸了摸她的脸:“公司的车,不必担心。”
“哦。”她垂眸眨了眨眼。
周应淮替她穿上棉袜,而后抬眸看向她:“你先洗漱,我下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