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清晨5:30,舒岁安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随行。
东西都是易衔辞给她置办的,她也没有拿走,毕竟那本不是她的东西。
院里头的佣人们接过她手里的箱子,都不舍这位与他们相处一段时日的小主子。
舒岁安为人厚待,不会苛刻他们,还时常允他们与她一同分食。
今晨1点前,易头衔松了口答应了她的条件,与她一同把手头的东西交由西南警卫。
上头的证据,足矣让肖家一蹶不振。
只是舒岁安并没有坦白昨天下午她的行踪,对他也只是说与周应淮一同,那人会帮她圆谎的,也不差这次人情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环,就当,还给叶家的庇护之情。
她答应了陈洇湄此后不予肖晨联系,只让托了院中的小厮替她送信。
上头无非是些劝慰之情以及摸棱两可的话语,让小厮先送去给陈洇湄过目,至于交付与否,取决于陈洇湄本人。
而至于叶君尧,她不能忘记庇护之情外那些参杂其他因素复杂的感情。
可是,她无法认同他们的做法,断了联系也好,她一时间也无法面对他。
周应淮接过她的手提箱,掂量了下,好轻。
只见女孩臂弯处怀抱着一本画册,是他送的那本。
她转头回看背后慢慢合上的木门,沉默片刻,沉声开口:“走吧。”
飞机起飞时间是8点05分,办理好全数手续后,周应淮抬手看了看手里的腕表,7点40分。
走到随从旁,接过他手上的一杯冰美式,降低了声量问道:“消息没走露?”
随从朝后看了一眼,身后是静坐看着手机的舒岁安,却感受来他的视线似的,抬起了头。
随从朝她那边笑了笑,只见女孩手上正在摆弄着什么东西,隔得远瞧不起。
“封锁得严严实实的,对外也只说了是易家母子回淮安”
周应淮摇了摇杯中的冰块:“事儿办得不错。”
然后随从拿出平板,上头是一份电子版的房产售卖协议。
本身那地段本身不应该卖得这般廉价,但屋主急着用钱,故而托了律师去办理这件事。
上头的地址:兰庭苑105号。
机场广播响起,到时间催促进仓了,易家母子已经走进通道进去,前头还有机场安排的专人贴心的服务着。
她最终把手上摆弄许久的电话卡掰断,毅然的丢到垃圾桶里。
后面的周应淮跟随其后,也把手中的喝至三分之一的美式一同扔进去,轻声说:“走。”
舒岁安回头最后看了眼,手攥了攥肩上的包肩带跟上前头刻意放缓脚步等她周应淮。
空少见到周应淮像是见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一直在前头弯腰询问一些事项。
而被询问的人却表现出兴致缺缺的模样,只让他准备好餐食给他们二人。
走进廊道,舒岁安没有听到的机场广播里头正在反反复复响着她的名字。
“请舒岁安女士,请舒岁安女士马上到机场前台,您的家长在此等候,您的家长在此等候”
只是广播响了好久,这条中英夹杂的语音终究没人回应。
飞往淮安国际机场的航班没有因为任何特殊原因,准点起飞。
待叶君尧奔向候机场时,人已经跑到虚脱了,手撑在膝头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从未如此恨过,这交通基建怎么这么大,还专门修了地铁才可以到达站点。
在偌大的玻璃窗前,他眼睁睁的看着舒岁安所乘的飞机从跑道上疾驰起飞。
远远还传来了阵阵轰鸣声。
上下滚动的大屏幕上显示着航班已起飞,预计上午10点20分到达。
西南9点30分,易衔辞站在大院的会议室的落地窗前。
背后是西南一线的官媒和娱记,随着他抬手,娱记公司代表们率先点击回车键。
西南一众官媒集体放出了肖家夫妇的卜告消息,是他允许的,文案篇幅都是按照易衔辞的要求发送的。
时隔5分钟,西南警方在媒体号上附有一张警情通告。
寥寥数字,瞬间屠榜整个西南城的娱乐版块。
通告上罗列清楚肖洺晖生前所犯的罪行,包括不限于:
一、长年游走黑白两道,与其合作,偷换枪支及军火贩卖;
二、被舒父发现后,偷梁换柱把枪支编号磨坏,流入黑市,并安排人手枪杀同僚;
三、私囚动刑亲子;
四、命人暗害舒家孤女,害其性命;
五、戕害奚某,被被害人防卫过当后刺伤,经救治后无效身亡。
六、收受贿赂,与其在位的工薪收入不符;
七、买卖官职,渎职。
罗列出来的罪状有长达十七八条,诸如此类种种的罪行,最终见了天日。
肖家一时间风雨飘摇,记者们像闻到了味道似的,早早的在肖家大宅门口蹲守。
而网友们也纷纷第一时间蜂拥到娱乐平台上冲浪,官媒提前就把评论渠道关闭了。
但很可惜,当事人舒家孤女舒岁安今晨随易家母子乘坐一早的航班离开西南城。
另一位当事人肖晨也在昨日凌晨随亲母陈洇湄秘密离开西南,听说是易衔辞亲派了手上的亲卫兵,护送他们母子二人前去西南国际机场乘最晚的航班离开。
独身事外的叶家爷孙此刻也在会议室内,调令下来了,叶老功成身退调回家乡淮安。
方才已经遣手底下的人去送娱记与媒体出去了。
在这件事上,大家的舌头一致都长在同一处。
易衔辞如今是真真正正的西南当家人,以往还有死对头施压,现在手下的两个二把手,都莫名死去。
在座各位也容不得细想,总而言之,面前这位位高权重的掌权人现如今是开罪不起的主儿。
清晨就被绑到大院里头候着,等那两个当事人都走了才发的。
明面上做足了功夫,保护了两位当事人。
从会议室的方位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都是被易衔辞的亲卫亲自送走的。
警告是免不了的,最重要是施压。
瞧着最后一批也上车离去后,他按了下墙边的按钮,帘子自动落下,会议室内陷入了昏暗。
会议室如今只剩下三人,易衔辞朝叶老递了一份文件。
上头是给叶君尧开出的任职书,坐的是肖洺晖原本的位置。
他原本也到了该实习的年岁了,恰好空出来的座位由他顶上。
叶老颤颤巍巍的接过任职书,上头白纸黑字加盖红章,抵赖不得。
是一张新鲜出炉的通告,也是一张明晃晃的人质抵押担保。
易衔辞在阴暗不明的上座,双手握在一起放在跟前,然后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欢迎加入西南大家庭。”
他合上双眼,终究还是败给面前这个年轻人。
即使他有意远离,终究孙子这里也逃不过,他算准了他会如此的……
而后头的叶君尧隔着黑暗,轻缓的抬起眸子,与其对视。
淮安国际机场,飞机平安降落。
舒岁安从上了飞机后,拉了帘子,便昏昏欲睡,连脑袋磕在周应淮的肩上都未曾察觉。
摆在她面前的水和餐食分毫未动,从上餐到撤走她亦不曾知道。
身上还盖着机上备用的毛毯,整个人恍恍惚惚的醒来。
周应淮肩头上的重量突然一轻,他侧眸放下阅读本,摘下眼镜放进外套内里。
“睡得好吗?”
小姑娘头还耷拉着,头发还散乱在脸颊边,一看便知睡得一般。
这时舒岁安才悠悠清醒,以为自己出现幻觉,脑子一阵发热。
被他那句“睡得好吗?”吓得顿时清醒了。
她枕在周应淮肩头睡了好久?
舒岁安尴尬的轻咳清了清嗓音:“对不起。”
手里头不知在忙些什么,把身上的空调被折好了又展开,又重新叠了一次。
她偷偷瞧了瞧另外一边的易家母子的方向,稍稍松了口气,幸好商务舱比较私密,可以拉上帘子。
不然,周婉凝肯定会把她生吞活剐了。
毕竟,那是她心目中神子般的侄儿,被自己当作枕头白睡了两个多小时。
想到这,她那刚睡醒的脸蛋更红了些,活脱脱像个红苹果。
一旁的周应淮似是目不斜视,当作没看到她的尴尬一样,把一瓶没用过的矿泉水递给她。
是方才空姐派餐食的时候,他专门问她要了一瓶。
舒岁安温声道谢,她正好需要饮上那么一些,去去燥。
出了机场,周家派了两台七座车前来。
一是接周应淮的,二是把周婉凝母子接回去易家在淮安的住所。
舒岁安的行李不多,很快的便拿到了行李,在一旁乖乖的候着。
而周应淮本就只是去那边办点事儿,也没什么行李,就算有,随从也会帮他处理。
走前,他给了舒岁安一张淮安市的电话卡,上面已经存好他的手机号了,随时可以联系他。
而后揉了揉她的头:“欢迎崭新的新人生。”
舒岁安看着掌心的电话卡,此刻容不得她怀疑什么了。
真的是个神算子,事事都替她想好了。
等易家母子拿好行李后,她推着行李箱与之会合。
舒岁安稍稍站在易洵之的前头一点,这让周婉凝很是不满。
登堂入室不止,还抢在跟前,造反阿?!
但舒岁安此时只是想快些坐进车里,因为可以任其挑选,她乖巧的选择靠后的位置,伸手拉下隔板,全程当个透明人。
周婉凝这才收起那含着不满的眼神,适才满意了一点,这才算个规规矩矩的养女该注意的事儿。
两人客套的与周应淮说了两句,告别后,叫前头的司机安顿好行李,也上了车。
隔板虽说能隔着人,却隔不住什么声。
一路上,周婉凝打了不下十个电话,都是邀约她在淮安本地的贵妇小姐妹们。
什么住南翠阁的王太太,住东花坊的黄夫人,还有一个聊得最久的,是言家的夫人小姐。
舒岁安耳畔嗡嗡作响下,只隐隐听见一个名字,言家淑慧。
周婉凝身旁易洵之也被叨扰得不胜其烦,只听他喊了声妈,喋喋不休的电话粥才被打断,戛然而止。
只听见周婉凝压低了声朝话筒那边的人说了句,v聊。
舒岁安从易洵之的语气中,听出了不耐。
之后一路上,周婉凝带了耳机,压低的了声量与言家夫人聊天。
易家在西南的宅邸,说实话比西南的还要夸张。
只那院子都比西南的易宅还要大上好几倍,更别提那豪奢的装潢以及伺候的人了。
现在舒岁安理解,为何母子俩前去西南的时候自备了好几车行李了,在那西南边境还真的委屈了他们了。
周婉凝还未进家门,率先一排人就在门后候着躬身朝他们行礼。
前头老一些的管家接过她手中的包递给身旁的佣人,然后稍稍弯腰扶着她去前厅。
她扶了扶不曾乱过的发鬓,轻启红唇:“鸡汤煨好了吗?”
只见那老妈妈回了句一早备好就等着他们回来了,她朝后看只见易洵之身旁还有一位不曾见过的小姐与之慢聊。
两人隔着段距离,老妈子想回措辞才开口:“夫人,那位是?”
她打量着周婉凝脸上的神色,人精似的想要捕捉主子的态度。
但周婉凝本身就不待见舒岁安这个外来人,瞥了她一眼:“那近你们那方的住处,不是有一座院子吗?拨给她住就行了,刚好她不是喜欢僻静吗。”
老妈妈欸了一声回应,这女孩一听便是入不了主家的眼里。
那院子本不与前院相连,因着家里人太多了,住不下所以才额外在旁边又买了一块地,后头才建起来的,给一些在家做工的人住的。
那院子平日离前厅脚程远,是近厨房,也是方便佣人们进进出出忙活,最重要是烟火气供不到前院,好伺候主子。
再然后就是在后院,离马路特近小得很,只有二楼是打通了卧室和书房,勉勉强强做成了一个套房样式的房间。
实在不是什么福地洞天的好地方,除去出入方便,剩下的只有吵嚷,与所谓的僻静大相径庭。
舒岁安并没有留下用饭,远远便瞧见那桌上只放着两套餐具。
她主动开口与周婉凝说了句先行离开,毕竟人本身也不喜欢不待见她,她也不会随意到她跟前走动。
在西南,还有易衔辞看顾着,在人生地不熟的淮安只能自食其力了。
她所带的行李,早早的便被遣到套房内了。
入了院,她打量了一番。
其实住得不算差,也说不上好,相比起富丽堂皇的前院,这明显是格格不入的一个特地空置的一处阁楼,中间还为此特地搭建一条石子甬道。
但她不讲究,能住就行了。
房内听说是遣了佣人专门打扫了一通,只是手放在桌面上时,那灰尘还是厚厚的叠了一层。
舒岁安轻叹了口气,只能自己动手了,毕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往洗手盆注满了水,拧干了毛巾自己打扫了起来。
打扫完坐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饿得把从飞机上顺下来的蛋糕撕开来吃。
她把周应淮给的电话卡插入手机,重新再注册一个联络号。
添加了易洵之后,对方给自己发了一份淮安一中报到的时间、地点还有一些注意事项,另外还附有一份转校生的专业安排。
易衔辞帮她打点好,把她历来月考和最近一次期末大考的成绩和学籍档案快马加鞭的寄到淮安一中的招生办。
那边也给了消息,让她得空时添加教务处负责招生的老师联系方式。
她回了一个好的,谢谢。
电量不足20的弹窗适时弹出,她正想搁下手机充电时,通讯录有一条新好友的添加申请显示。
点开,果不其然是周应淮。
舒岁安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通过,对方是一个纯黑的头像,挺符合他的人设的。
不苟言笑,清冷卓绝。
不到一分钟,见对方一直显示正在录入中,不一会儿才发来同一份淮安一中报到的文件。
只上头不一样的是,周应淮发来的这份,是申请美术艺术生的专业安排。
下面还留言道:“欢迎做我的学妹,岁安小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