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什么事。”
老爷子并未接过孙子的那柄鱼竿,这家伙总以事多为由推脱回来,每次都遣人送这送那就算了。
“老爷,饭菜布置好了。”
此时,小厮通传,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便自顾自的往前走,一旁的小厮接过周应淮手里的鱼竿替老爷子收起来。
老爷子嘴硬心软得要紧,嘴上无比嫌弃,人后又乐呵呵的跟老战友炫耀自己的宝贝孙子送的礼物,每每相约饮茶总要吹嘘一番。
宅中灯火通明,圆桌上置满了各色菜肴,都是周应淮喜欢的口味。
接过小厮递来的汤勺,老爷子舀起一口抿了一下,抬眸看着在对面落座的孙子静静的用着饭食,不发一言。
招了身旁亲近的管家薛叔给周应淮添菜,只见他轻轻点头道谢,也无其他举动,捻起那片好的鹌鹑细嚼慢咽。
他都不急,自己急什么。
“爷爷,近来和叶老有联系吗?”
周应淮清了口,阻了薛叔上甜汤的步伐:“帮我包起这份,上茶汤即可,有劳。”
老爷子搅着炖雪蛤,对问题视若无睹,他若有所思道:“给谁?”
“学生。”他淡淡掀开眼皮看着一脸打探的老爷子,抿了一口清爽的菊井后搁下白釉茶盏:“爷爷,您还未回答孙儿上一个问题。”
“有是有,但与你何干。”老爷子不置可否,孙子老噎自己。
“可否替孙儿引荐,有事相求。”他拦住想要过去帮老爷子清口的薛叔,起身过去接过薛叔的茶盏,恭恭敬敬的递过去给老爷子。
老爷子狐疑的看着平日矜贵孙子亲自侍奉,吹胡子瞪眼的瞅着周应淮。
这小子究竟想干嘛?
但还是接过孙子递来的茶盏,清口。
“想用一下您的脸面,请叶老屈尊来替我学生针灸治疗。”
“敢情你今天回来就为了这事?”老爷子一把甩过餐巾到周应淮身上。
周应淮仍旧是那副不动声色的神情,并未因此气恼,毕竟老爷子不是真的跟自己生气。
若是真气急,早就拿家法侍候的鞭子,而不是区区的餐巾一条。
他还是知道老爷子的脾性的,只是气自己因此事才回老宅,而不是气自己挪用他的面子请叶老。他们是故交,开个口是真的不难。
但,孙子难得开口,老爷子很好奇哪位奇人可以让这小子屈尊降贵来求自己。
当年把他丢去军营一段周期,名为让他吃苦耐劳,实为想让他服软。老爷子当年是想周应淮承自己的衣钵,参军从政。可惜他志不在此,允了老爷子参军,两年后未通知老爷子便退伍推了留队的询问,是难得有条件有天赋的好苗子。得知此事后,老爷子气得上门怒骂,怒其不争。周应淮还是固执己见,他不肯走规划好的路,老爷子抽出皮带狠狠的打了几鞭,只是周应淮年轻气盛且能忍得狠,就咬牙死死跪在家祠门前,咬死都不肯开口求饶,事后也不曾有怨言。
“就这么喜欢吗?”老爷子叹了口气,佝偻着腰伸出手拍了拍周应淮躬着身的肩膀,顺着薛叔的力道起身,背着手去院子里消食。
“罢了罢了,随你。”他烦躁的挥了挥手,指了指圆桌上打包好的餐食:“拿上你的东西滚滚滚。”
周应淮嘴角含笑,眼眸里是少有的温柔,给老爷子恭敬的微微鞠了一躬:“孙儿便谢谢爷爷了。”身旁的程军很有眼色的拿过桌上的食盒,随周应淮一同消失在黑夜里。
老爷子看着远去的二人,语重心长的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愿你日后不悔就好。”
“儿孙自有儿孙福。”薛叔扶着老爷子的手,缓缓的搀着他笑谈。
小庐筑
小庐筑是周应淮名下的小洋楼,位于淮安市郊外新开发的地皮,环山绕水,宁静清幽地段极好,最适宜度假。
平日里周应淮甚少前来入住,家中母亲身体抱恙,家父因公亦长年不在家,故而他与母亲同住居多。
佣人远远瞧见主人家的座驾,早早就候在院前等候。
领头是周公馆伺候的老人,周母身旁伺候的秀丽姨亲妹,秀华。
里头躺着那位睡美人,是她没有见过的女访客。
周公馆向来没有特别情况,是没有外人来访的,因着周母养病,加之周应淮本身不喜外人踏足他的私人领域,若非有庆典或者非必要的酒宴,周公馆谢绝一切访客。
周应淮下车时,顺手带上了食盒递给秀华姨,让她处理。
秀华姨接过后仰头看着迈步进门的周应淮,便吩咐底下的人去把餐食盛出来。
周应淮快速的回客房冲了澡,换上暗色家居服,放轻步伐开了主人房的门。
榻上的人听到开锁声其实已经醒了,但是还是选择性赖床了一阵子。
待缓缓睁眼后,侧身时痛得嘶的一声,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尝试自己起身。
远处沙发上的人影起身,环着她的双肩,轻柔的扶起了她:“头还晕吗?”
是周应淮,她在心里默念。
周应淮把枕头竖起后,小心翼翼的避开舒岁安的伤口把她搁在枕上。
舒岁安还是很不适,她不想周应淮过分担心,还是舒了口气:“还好,只是伤口有点痛。”
“要用点餐食吗?是你喜欢的甜汤,另外秀华姨还熬了点鱼粥。”
他看着舒岁安憔悴毫无血色的小脸,坐在床沿,房里只明了一盏暗黄的落地灯盏,但她还是瞧见周应淮那双眼眸里溢满的温柔。
她只盯了那么一瞬,就连忙低头,太蛊惑人心了,舒岁安轻轻恩了一声。
秀华姨正好端着一盘精致的餐食敲门,周应淮起身接过:“我来,你下去歇息吧。”
秀华姨欸的一声便替他们合上了门。
稀奇,亲自伺候人。
周应淮把餐盘搁在自己腿上,端起甜汤,舒岁安以为他递给自己饮时,他却轻挡她的手,亲自舀起一勺,递过去她嘴边。
舒岁安愣神,抿了抿嘴:“应淮哥,我自己可以的。”
但周应淮还是端着勺子纹丝不动,面上一副温柔,实则是拒绝的意味。
她听话的顺着汤勺饮了,嘴角留下了淡淡的糖水渍,周应淮把餐盘搁在床头柜上,顺手抽出几张纸巾,在她唇边印了印。
两个人全程没有说话,一个被一直盯着不敢说,一个一直顾着喂饭怕小姑娘饿着忍着不说。
舒岁安硬生生吃了两碗满的汤汤水水,热得苍白的脸都被熏红了。
她瞧着收拾着餐盘的周应淮,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虽然医院的护理帮她换过衣衫,但是还是不舒服。
“应淮哥,可不可以遣一位女管家帮扶我擦拭身体。”
她犹豫了很久才开口,现在不止脸红,耳朵尖也红了。
只见一旁收拾的周应淮背影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