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居。
冯婉君慵懒半倚在贵妃榻上,合着眼,侧头听着小厮的汇报。
随即,皱了皱眉,顺道接过小厮手中的平板睨了一眼:“去着手准备吧。”
把小厮遣走后,才缓缓起身抬眸看着早在一旁候着躬身的杨倩。
以及,被晾在一旁的一直饮茶的冯润华。
她将滑到手臂上的披肩拢了拢,婀娜的走到杨倩身旁,青葱手指划过杨倩精致的脸颊,挑起她的下巴,俯身轻描淡写说道:“杨小姐,您好大的脸面。”
原来,平板上是一组照片。
照片中的主人公正是她的兄长以及杨倩,她正对着自己的哥哥,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心中充满了愤怒。
“你的私事,我本不欲管,你的人,你自己处置吧,起然哥哥。”说完,正欲步走,逆着光扭头,掀开珠帘:“还有,你若再如此,这次是我拦截收到,下次就是叔叔们给你送了。”
冯婉君毫不留情的离开,怕待下去,她会忍不住。
毕竟,她不会因着美人垂泪而心慈手软。
清早,碧翠居长廊清净,只闻苑中美人啜泣声。
一旁搀扶着冯婉君的老妇不忍开口:“小姐,别为这腌臜事气坏身子。”
是伺候冯婉君母亲多年的乳母,俞姨。
“现在爷爷年事已高,常年不管事,放权出来以后,叔叔们蠢蠢欲动,按捺不住也罢了。”接过小厮的鱼食,菡萏泉里养着上百条金贵的贵价锦鲤,她一把把的撒进池子里,似是为了出气,池里各色锦鲤四面八方的簇拥而来,似是花团锦簇好看得很。
“那杨倩若不是哥哥自个抬举了她,怎会容她如此这般行事,辱了我的地儿,再说了,仅神似有三分像故人罢了。”捻起二指轻轻碾鱼食,盯着池中的鱼:“如今大礼送上,既想周冯两家生出间隙,又想让哥哥冠上色令智昏的名号,削掉手中实权,一石二鸟,
俞姨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唉,少爷此事确是动了不该动私心,眼皮子浅,要什么人没有这才让人钻了空子,所幸,小姐您留意着,给拦下了。”
“只是三分相似便让他上心迷了眼,若是本尊回来了,是不是要把多年心血倾囊相送,拱手相让。”她碾碎了些许鱼食,落在掌心已成一抹灰。
“小姐,方才少爷亲自处理了人儿,虽说没亲自瞧见,但少爷已然知晓了。再者,少爷还年轻,在冯家不易,你们兄妹互相扶持才是。”
冯婉君毫不犹豫的把灰扬出去:“若是如此便好,若是再犯,下次动的可就是我们兄妹。”
她把鱼食递给俞姨:“烦俞姨回去告知母亲,午膳我在这儿用,不回了,让她别等。”说完,接过小厮的手帕,擦了擦手,吩咐小厮:“梅苑收拾好,中午有贵客。”
“是,小姐。”小厮和俞姨且退下,独留冯婉君一人在池边静默的看着因没有鱼食逐渐散去的锦鲤。
远远看去,隐隐约约的,只有一个美艳且冷清背影。
白驹过隙,上去练习人像素描速写。
模特并不是常规的人头雕像,此次对象换成,周应淮。
舒岁安今日着了一套白色高领长款毛衣和拖地长裙,为了不弄脏衣服,套了围裙。
但手还是避免不了,蹭了满满的铅痕。
周应淮他很好画,一直笔直的坐在自己面前处理公务。
加之他拥有清俊的面庞,完美的五官黄金比例,如此姣好的容颜,说是和杂志社精修的明星也不为过。
最重要,今日的他没有像平日公务那般打理头发,刘海放下后用发带束着,活脱脱是一个大学生,不似快要年近二十五的人。
舒岁安画的开心也画的怅然,因为他和画册里面的主人公,其实很相似。
周应淮和易洵之虽为表兄弟,但二人有时候肖似彼此,只是易洵之年岁与周应淮相差甚多,故而从未有人认错。
学美术的人,除了很会画皮囊,还很会画骨。
她抖了抖画纸上的皮屑,而后呈给周应淮:“老师,可以了,您来看看错处。”
周公应淮没有看她,敲了敲桌:“坐。”
舒岁安看着有一杯绿茶放在自己面前,是刚刚沏好的,带着腾腾热气,饮了一口,整个人瞬间暖呼呼的。
她的手长年累月都会有点血气不足的冷,冬日里更加容易手僵,南方的冬天湿冷湿冷的,更让人难受。
周应淮带着金丝框架眼镜,稍稍抬眸,看着对面的小姑娘扬起笑容的小脸,嘴角也勾了勾。
这次,她画得很好,无论是架构、阴影还是线条,恰到好处,拿高分不在话下。
但,他不喜。
画骨画皮难画心,她画的是他,还是因为另一个人才把他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他抚着画上的印记,把眼镜部分模糊了,指尖也蹭了铅痕。
正在品茶的舒岁安没有察觉他的神色,只是周应淮久久未开口,她正想再开口时,周应淮已经把画收起来了:“今天就到这,去洗手吧,中午还是去碧翠居。”
舒岁安没有深思,只觉是因着这是周应淮自己的画像,他收着也很正常,便起身去收拾“好的,谢谢周老师。”
等她解下围裙,出门洗手时,周应淮招来外头的程军,把画递过去。
“替我收着,拿回周公馆。”
等舒岁安回来时,周应淮已经替她提着画箱在长廊等着,她瞧见画室已熄灯落锁,湿哒哒的手半空中甩了一下,等着自然晾干。
程军回车放完画后返回,候在周应淮身侧,此时很有眼色的递上了帕子和檀木雕花暖手炉。
“岁安小姐,用帕子。”
“谢谢您。”她犹豫的看了看周应淮,见他默许,便接过程军手中的东西,回以一抹甜甜的微笑。
而一旁的周应淮凝着舒岁安怡然自得的接过那手帕,眼底的墨色愈加深邃。
“走吧,去用午饭。”
“今日婉君姐姐也在吗?”她侧头询问。
“恩,她也在,专门寻她来陪你一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她的距离这么近,周应淮身上清冽好闻的香气,若隐若现的钻入鼻尖,和自己手上手炉的香气,如出一辙。
舒岁安呼吸微微窒住,受不了这样尴尬的氛围,轻轻挪了挪距离。
“好。”说完,视线便继续落在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