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烟一愣,他先一步从身侧出去,雨丝连着珠串成线落下。
厉南琛身影渐渐埋没在雨幕中。
逐渐缩成了一个点。
傅烟扶着门,从心底由内而发的痛意,绞着胃,疼的厉害。
她松开了门,无力的滑落到了地上,手耷拉下去,眼皮子也沉沉坠下。
好累啊!
终于解脱了。
傅烟垂眸在笑,可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雨飘进来不知是泪,模糊在一起,心口绞痛几分,胃就跟着一起疼。
听说胃是情绪器官。
所以她得了胃病。
在和厉南琛结婚的几年,她很多次痛到无法入睡。
胃疼的时候牵扯着每一根神经绷紧,这样的滋味,她尝过很多遍,大概是积累着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爆发出来的。
傅烟强忍着难受,走了出去,车闪刺了目光,她捂着腹部后退了几步。
“能不能看着路啊?大半夜的装鬼呢!”
傅烟忙说着对不起,她淋着雨打了路边的车。
司机看她像个落汤鸡,忙问,“姑娘,你去哪儿啊?”
“我去医院。”
“我后备箱有伞。”
傅烟:“不用,我带了。”
“……”
傅烟拿了点药就出了医院,回到了刘欣洁家。
腹部的疼痛并未缓解,她一夜未睡,几次吐出了酸水,五脏六腑都在痛,与其说离婚是一拍两散,不如说是浴火重生。
她吐到最后,接近昏厥。
……
傅烟醒来时,虚弱的从床上起来。
厉南琛打来了电话,是催促去民政局的。
她费力起来,骨头像是被拆解过,走起路来都是软的。
刘欣洁看她脸色很差,询问,“你这是咋了?最近怎么老生病,盐城的天气不好,你得提防着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本钱丢了不划算。”
傅烟牵扯唇角艰难一笑,拿着包出去了。
风还是往骨头里钻,她穿了黑色的大衣和牛仔裤,比较暖和,没受多少冷风的洗礼,只是手机响了。
厉南琛昨晚没怎么睡,眼底压着乌青,拨动着方向盘漫无目的的开着。
他无意识的瞥到了车上挂着的小摆件。
这是不常开的一辆车。
也是厉南琛买的第一台车,库里南。
他当时提车的时候很高兴,毕竟是以他工资买下的车,不是花家里的钱,自然意义不同。
厉南琛开这辆车总能想到他入职航空公司那段日子。
大学四年,实习两年,他是从底层奋斗起来的。
不靠家里,厉南琛起初以为很简单。
直到那天他去提车,4s店门口买车的经理见他第一面。
“厉少,你来看车?”
后来他发现,盐城这个地方半壁江山都是厉家的,各行各业都被厉家垄断了,他每天的吃穿住行,几乎都离不开厉家的身影。
设想一下,盐城百分五十的普通人都在给厉家打工。
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他们这些人根本逃离不了家族的掌控,就连他也不例外。
厉南琛瞥向挂件是个小老虎,他是虎年出生的。
那一年他过得很难很难,厉夫人说,“你和烟烟一起长大,也该考虑结婚了。”
厉南琛只以为是一句玩笑,直到留学回国那晚,傅烟爬了他的床。
厉南琛看着枕边的女人,一抹鲜红色……才发现他上当了。
“你和烟烟结婚了,就收敛点吧!公司总要有个继承人……再说了,你不是也没混出个头来?你现在开的飞机,知道航空公司是厉家占了多少股份吗?”
“这么说吧,不是看着你的头衔,谁录用你,眼巴巴的贴着你?南琛,你犟下去也没用,烟烟你必须娶,继承人也必须当。”
厉夫人大手一挥,将他押到了民政局。
回去的时候,她倒是装的天真,拿着这个摆件,说,“你属虎,我一直想送你,但没好意思……”
厉南琛轻呵了声,不就是被厉夫人安排来的一条听话的狗吗?
“我不喜欢,扔了吧!”
一句话落下,可这虎头摆件还是被傅烟偷偷放进了车里。
厉南琛踩了急刹车,回忆如水细细缝织过一针一线,那些细节涌入了脑海,他盯着虎头摆件,原来在丽江古镇,他觉得缂织似曾相识,是因为这个虎头摆件是她用缂织缝出来的。
他眸光暗了暗,打了电话。
不一会儿,电话通了。
“厉南琛,我到民政局了。”
厉南琛喉咙里的话再次被堵住,最终嗯了声。
民政局门口。
厉南琛坐在车里远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外正捂着小腹的傅烟,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傅烟瘦了。
可他无言,拉下车门,走到傅烟面前,拽起了她的胳膊生硬的口吻,“你找的下家看来对你也不怎么样……”
“是啊,所托非人,我这命苦呗!”
傅烟含沙射影的挖讽道。
厉南琛绷紧面色一言不发,看向了傅烟。
她几乎是被拖着,小脸煞白的让人生起怜惜,如出一辙的脸上的黑眼圈,他咂摸了一下唇,就这样盯了很久。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无言的沉默后,终于使傅烟忍无可忍,“还离不离了?”
厉南琛绷紧的脸扭曲了起来,攥紧了,“傅烟!”
“我没心思和你拖延时间。”
傅烟甩掉了他的手,就往民政局走。
手机响了。
厉南琛赶紧接了电话。
“爷爷……”
傅烟听到是爷爷停下了步伐,扭脸。
她竖起耳朵偷听,厉南琛面无表情的回完电话后,冷瞥向傅烟,“你告诉爷爷了?”
傅烟:……
——
厉南琛一到到医院后就直奔了手术室,手术室外围了几层人,都是厉家的人。
“怎么回事?”厉南琛眉宇皱紧,询问情况。
厉夫人突然一个眼刀飞来,气冲冲地说,“你爷爷听到你们俩离婚的事气到病重,现在被拉去抢救了……”
她胸口起伏不定,按着胸脯顺气,随后狠厉瞥向傅烟,“好歹也是养在厉家这么多年,翅膀硬了,厉家的恩情也顾不得了,就想着往外飞,你也不想想是谁施舍的地方住……”
一句话说到这个地步,直指傅烟。
众人不出声,心知肚明。
傅烟啊,不过是养在厉家的一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