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十年代下岗大潮之前，国营企业一直是绝大多数人心目中的铁饭碗。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国企有国家级别的背书。
海市美术电影制片厂就有着这样的背书，如果是往常想要拉赞助的时候，制片厂的销售科只要散出消息去，随着时间的发酵，就会有或大或小的、想拿钱买名声的企业打听到风声，自己上赶着寻找过来。
在这种模式下，一般每拉一次赞助，至少都会有一两家企业来投赞助。
然而自从上次《胡森布鲁斯》搞出竞标会后，销售科的工作变得不那么清闲了。原来的模式被直接推翻。销售科每次都需要尽可能拉足够多的企业来参与。
销售科开始主动联系各个企业，他们从被人求着办事的状态，转变成了求人办事的状态。虽然没有完成最初设定的目标，却也在短时间里组织起了三十七家企业参与竞标。
之所以没有完成任务，倒不是他们偷奸耍滑或者不适宜，销售科的从上到下并没有什么架子，他们在最快的时间里适应了身份的转变。
最终只组织起三十七家企业，全因为他们以前都是等着人来求他们，他们本身能联系到的企业实在是太少了。
这也是为什么宋慕说出“无非就是因为咱们厂的关系网不大，所以想让我帮忙想个办法呗？”时，销售科众人双眼放光的原因。
科长吕新国更是激动的站起身来：“对对！宋组长说的对，您总结的简直太好了！咱们厂上上下下都知道您有办法，我们想请您帮我们想个办法！”
吕新国比宋慕的年龄大不少，此刻由于心情激动的缘故，竟然连“您”这样的敬称都用上了。
宋慕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她的心中早就已经盘算好，脸上露出笑容道：“吕科长，我本来其实还没想好具体应该怎么办，跟你聊了这一会儿之后，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一听有办法，吕新国内心中顿时无比欢喜，包括黄沛芹和茅勇毅在内，会客室里的其他人同时身体往前倾了倾，似乎这样可以听的更清楚一些。
只见宋慕轻松地说道：“咱们销售科的关系网既然不大，那就用别人家的关系网呗～”
“……”
“……”
满场人各个都感到无语，我等了半天还以为有什么大招，结果就这？！我也想用别人家的关系网啊，人家愿意给你用吗？关系网那可是企业重要资源！
宋慕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她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微笑：“大家或许觉得我这办法有些不靠谱，或许觉得人家的关系网不会轻易展示给我们……”
“宋组长多心了，”吕新国连忙打圆场道：“我们可没那么想。”
宋慕知道吕新国是想给自己个台阶，便感激地看了一眼他，然而接下来的话语中，却没有任何感激的意思：“吕科长，你要是没有那么想可就是你的不对了，以后咱们厂的关系网一定要看紧，可千万不能为了外人随意动用。”
吕新国：“……”
你眼神中分明感激我给你打圆场了，又说这种打击我的话干嘛！这是人干的事儿嘛！
心中刚腹诽几句，他便马上想明白了宋慕这么做的目的——宋慕的话不是说给他的，而是借说他之举，说给在场其他年轻人听的！
想明白这一点，吕新国配合地点点头道：“宋组长说的对，以前咱们厂不用主动跟别人打交，所以一直没怎么上心，以后咱们厂要主动跟人打交道了，您说的这点我一定会多加注意的。”
吕新国这番话让宋慕有些吃惊，她本来还真就是打的表面说吕新国，实际对别人说的算盘，没想到吕新国不止看出了她的打算，更是配合她将这番话的重要性再次强调了一番。
这让宋慕对吕新国不禁又高看了三分。
也不知是认可吕新国的话，还是向他的配合致敬，宋慕点了点头后继续说道：“别人家的关系网一般不会轻易展示给我们，主要是怕咱们拿到信息后直接跳过他们直接跟下线联系，那么我们只要做到不跳过他们直接跟下线联系就好了。”
会客室中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思考的神色，销售科的一个年轻人举了举手，在宋慕的示意下开口说道：“一般来说，如果能拿到别人家的关系网，为了利益最大化就一定会跳过上家。就算咱们不屑于利益最大化，保证不会跳过上家，可是人家也未必会相信咱们的话，您说的简单，但在现实中好像根本不可能实现呀。”
“必须可能。”宋慕将话说的非常死：“具体只看你有没有办法做到了。”
她用手掌指向提问的年轻人道：“这位小哥的怀疑很对，而我恰巧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之前的交流里，我已经跟你们说过要看人下菜碟儿，现在这个办法，依旧是机遇看人下菜碟儿。
“在这里我做一个假设，比如有一家企业叫做a公司，这家公司做的业务比较驳杂，他家没有拳头产品却有着不错的关系网跟不算小的体量，我们推算他家赞助塞类广告比较合适，他们能接受的底线是一百万软妹币。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去推广塞类广告，并努力谈到一百万软妹币的赞助？不，我们应该去推广塞类广告，并告诉他想拿到这个广告需要二百万软妹币，还不接受还价。”
宋慕没有马上往下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选择暂时住口，给大家一个消化和思索的空间。
片刻后，黄沛芹似乎有所领悟，刚要向宋慕求证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却听宋慕又开口说了起来：“想来大家都理解了我假设的背景，同时对我这么做有了一定的猜测。但很遗憾的告诉大家，你们可能都猜错了。
“我在接下来说的话，才是我想到的这个办法的核心内容，如果跟不上的话，建议记一下笔记。
“当我们说出二百万软妹币还不接受还价的话时，对方很有可能产生直接拒绝的心态。我们则要在他们亲口拒绝之前，给他们说明白虽然我们不接受还价，但我们可以主动给予返还，这个折扣绝对诱人，最低返还一成，最高全额退款！”
这个年代的人都还没见过这种“最低xx起，最高不要钱”的营销套路，宋慕的话刚一说出来，在场的许多人都止不住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要钱是几个意思？我们辛辛苦苦跑出业务，厂里的同事奋斗好久把植入广告做出来，难不成大家这是在做慈善？
宋慕对他们的反应并不意外，她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说道：“返还当然不可能平白无故返还，这里有一个条件，具体说来就是他每拉来一个其他的企业认购《杜鲁门秀》的广告位，我们就会给予一定力度的返还。
“与自己购买广告同类的，直接给返还三成；比自己购买广告类别高的，每高两级就在三成的基础上再加一成；比自己购买广告类别低的，每低一级就在三成的基础上减一成。
“拿刚刚的a公司来说，如果他们认购了一条塞类广告，又推荐另一家公司来认购了一条必类或者c类广告，那我们就会直接给他返还三成的优惠。
“如果他们认购了一条塞类广告，又推荐另一家公司来认购了一条a类广告，那么我们将会给他们返还四成；
“如果他们认购了一条塞类广告，又推荐另一家公司来认购了一条d类广告，那么我们给他们的返还金额就会变成付款的两成；
“如果他们认购了一条塞类广告，又推荐另一家公司来认购了一条e类以及以下的广告，我们则统一给他们返还一成。
“当然，由于拉新需要时间，咱们也不可能当场就订下返还力度，所以可以每推荐成功一次返还一次，直到全额返还完毕。
“如果广告类别靠前导致赞助费太高，比如a公司无法一次拿出二百万，我们也可以按信用分期收取。这里只提供一种思路，具体细节就需要具体调整了。
“我这么解释，大家听明白了没？”
宋慕的解释有些啰嗦，但正是因为如此啰嗦的缘故，其中的办法说得非常详细，哪怕随便拉个不懂营销的人过来，这时候也能听明白其中的糙作，更何况在场的除了两位制片厂大佬之外，全都是销售科的翘楚。
会客室里顿时变得一片嘈杂，众人竟然按耐不住直接讨论了起来。
“宋组长这个套路靠谱啊！只要拉的外人足够多，自己厂的赞助费就能全免，不说开价翻番，就是翻五倍我也能当场答应下来！”
“对对，他们为了免掉赞助费，肯定会利用他们的关系网拉其他厂，这样一来就成了宋组长最开始说的，保证做到了不跳过他们直接跟下线联系！”
“我都等不及出去跑业务了！感觉这次废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完成业绩！”
“是啊是啊，我也等不急了呢！这次我绝对要拿个业绩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