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敏:“刚才忘记买十三香了,眠眠,你去那边货架上拿一包。”
“好。”苏雨眠知道,母亲这是想支开她。
看见女儿走后,宜敏这才开了口:“我早上也说了,我还在考虑。”
“考虑考虑,这个事情我三个月前就跟你提了吧?你当时也说要考虑,好,那我给你时间考虑,可一直拖到现在,你都没有给我一个准确的答复。”
宜敏皱眉,“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我擅长的就是悬疑惊悚类的中短篇小说,二三十万字左右。你现在突然让我转型去写网络小说,这……两者根本不搭边啊!”
“不都是小说吗?怎么就不搭边了?文学都是共通的,没有什么搭不搭边!”
女人语气有些严厉,笑容也收敛起来。
宜敏试图分析给她听:“首先,网络小说基本都是长篇,动辄百万字以上。其次,受欢迎的网文类型,比如都市言情、豪门婚恋,这些都不是我擅长的,你让我怎么写?”
“《青涩果》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当初也是说要转型,可结果呢?”
《青涩果》就是宜敏那本被骂得很惨的青春校园小说。
柳念目光微闪,语气软了下来:“我知道,当年那本小说害你口碑暴跌,你心里至今过不去,甚至退网了……”
“是,你既然知道我退网,为什么还要让我去迎合网络市场写那些霸总言情?”
“宜敏,你别激动,先听我说,”柳念好声好气,“《青涩果》没能打开版权市场,是因为你出得太慢了,等你写完、出版,都三四年了吧?影视剧风向早就变了,当初我提出让你朝这个方向转型的时候,确实青春校园类别很火啊!”
“所以,这个锅不能简单粗暴地甩在我身上,对吧?你也有责任,当然,我们都有责任。我不是在推脱,我只是在总结经验教训。”
宜敏不说话。
她承认,自己确实写得慢,可那根本不是自己擅长的题材,甚至她思路都是乱的,怎么写得快?
柳念见她沉默,继续苦口婆心:“但这次不一样,就网文市场来说,都市言情和豪门婚恋那都是常青树,无论你写得快还是慢,都不用担心,上次出现的问题,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宜敏眉头蹙得更紧:“你发给我的那些网文,我都看过,快节奏,新奇刺激,并且脱离实际地夸张,开头倒是有可读性,可越往后看,剧情越水,甚至百万字以后连主角名字都变了。我不是说网络小说不好,也不是在批判什么,它会火一定有它火的道理,可就我个人而言,确实不适合这类风格的创作。”
柳念眼神一厉:“我说了这么多,跟你沟通了这么久,你一句‘不适合’就完了?”
宜敏疑惑:“不然呢?本来就不适合啊。”
“呵,”柳念冷笑一声,“非要我把话挑明吗?行,那我今天就好好跟你说说,这十年,你只创作了一本小说,并且销量惨淡。如果你再不拿出新的东西,那你作为一个作者,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一个无法产出作品,创造销量的作家,还是一个作家吗?”
宜敏也生气了:“我有很多构思,可你……”
柳念直接打断:“你那些构思毫无特色,没有卖点,写出来只会浪费时间,浪费书号,根本卖不出去!你以为你还是那个炙手可热的‘悬疑女王’吗?”
“说难听点,你现在早就过气了!宜敏,你现在需要认清现实,也认清自己!”
“妈——”苏雨眠再也听不下去,大步从货架后面走出来。
宜敏立马逼退眼中闪烁的泪花,扯出一抹笑:“拿来了吗?”
苏雨眠晃了晃手里的十三香,“这里哟。我看时间不早了,爸爸说不定已经从学校回来了,我们赶紧结账回去吧?”
“好。”
“那柳阿姨,我们就先走了。”苏雨眠替母亲告了别。
因为她知道,宜敏现在肯定非常难过,根本不想面对那个让她这么难过的人。
柳念微微一笑:“好,我还要再逛逛。”
说完,她看向宜敏:“我刚才说的,你好好考虑考虑吧。唉,都是老朋友了,合作了这么多年。”
宜敏半垂着眼,没有说话。
苏雨眠接过购物车,带她离开。
“妈,你跟那个柳……阿姨是签了十年的约吗?”
“嗯。”
“如果我没记错,今年应该是最后一年?”
宜敏算了算,“还真是。”
“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宜敏沉默两秒,挤出一句:“……还是很专业的。”
苏雨眠笑了笑,没说什么,只道:“你们的合同还在吧?”
“在的,怎么了?”
“今晚能不能找出来,给我看看呀?”
宜敏:“你看这个做什么?”
“就随便看看呀。怎么,不能给我看呀?”
“当然不是!妈妈的东西,你都能看!”
“嘻嘻……妈妈最疼我了。那你这些年自己在家写的小说也发我一份呗!”
宜敏更惊讶了:“都是练笔的废稿,你看它做什么?”
“就、突然发现有一个作家妈妈是一件很酷的事,想认真拜读一下你的作品,万一以后有人问起来,我也好跟人聊呀!不然人家还以为我撒谎呢!”
小时候,苏雨眠非常想看宜敏最畅销的两本书——《杀器》和《荒村学校》。
但每次宜敏都说“太血腥”、“少儿不宜”、“等到十八岁以后才可以看”。
可真正满了十八岁,苏雨眠却没有兴趣再翻开母亲的作品。
大学毕业之后,在无数个等待江易淮回家的日子里,她才把这两本书看完。
不得不说,母亲是个悬疑天才!
从逻辑,到悬疑设置,再到剧情转折,都形成了完美无可挑剔的闭环。
难怪至今这两本书都还在图书畅销榜上。
可最近十年,母亲却再也没有悬疑作品面世,苏雨眠虽然觉得奇怪,但并没有探究过原因。
直到今天,看见母亲的编辑,她似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一个出版社编辑也能穿成套的dior?背爱马仕鳄鱼皮铂金包了?
什么出版社,这么赚钱?
她怎么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