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皓也纳闷呢,这韩春听到他名字这般激动做什么?难道他名字很出名吗?
韩大婶见所有人都奇怪的看着她,便知自己这样子太突兀了,忙向林皓解释:“林夫子,不知你认识一位叫成亮,字浩阳的一位秀才不?”
“成亮?”林皓蹙了蹙眉,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想了半天,林皓终于想起,“哦,我知道了,他是……”
说到这里林皓顿住,余光瞟向安锦,脸色晦暗不明,拿起筷子,镇定道:“有过一两面之缘,先吃饭吧。”
韩大婶见林皓如此镇定,急得不行,她可是要跟他讲三十多年前的事的,“不是……”
韩大婶刚要开口,就被林皓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韩大婶被踢的莫名奇妙,怔怔的看着林皓。
林皓冲她一笑,“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哦。”韩大婶不知道是被林皓的笑容弄得不好意思还是被自己的粗鄙弄的不好意思,可能两样都有吧。
太丢脸了,自己以前好歹也是官家小姐,几十年过去,竟这般如乡野村妇,难怪林夫子看不上她的。
安锦见林皓对韩大婶笑了,心里涩涩的,把脸撇过一旁,心想,这样挺好的。
吃过晚饭,林皓和韩大婶要回去,安然拖住自己父亲,“爹,你晚点回,我有事想跟你说。”
韩大婶见他们父女有话说,便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好。”林皓对韩大婶的态度温和多了。
安然抚额,她父亲不会真又犯糊涂,为了心中欠疚,放弃心中所爱,以前接受了林婉儿的娘,现在又要接受韩大婶吧?
有必要吗?
安然将她父亲拖到后院,就问:“爹,你跟韩大婶怎么回事啊?你们俩真打算在一起?”
“你这不是不同意吗?你不同意爹不会跟她在一起的。”林皓不懂如何拒绝别人,但女儿不同意他便找到理由与韩大婶保持距离,也免得她多想。
“我没有说不同意,我只是觉得……”安然呶了呶嘴,“我只是觉得爹您都守护大半辈子了,该还的恩也还了,时隔三十多年,难道您心里的愧疚还不能过去吗?其实您要是主动一点,婆婆未可不接受你,我看的出来,婆婆心里是有你的,你俩这是何苦呢?”
这俩个人,明明是在意对方的,愿为彼此付出性命的人,偏放不下心中的愧疚,让她说什么好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不要说了,卫临爹是我结义大哥,又为救我丢了性命,我又怎能觊觎他的妻子,守护安锦是我应该做的,爹无怨无悔。”林皓心里纵然对安锦有男女之情,可也不想对不起泉下的卫光大哥。
好吧,安然放弃再劝了。
爹自己走不出来愧疚的困顿,再劝也是无用。
等安然气的想转身走时,发现卫临正站在不远处,安然脸当时刷地就白了,舌头也开始打结,“卫……临。”
夭寿了,她忘了卫临耳力极好,怎么拉看爹在后院说话呢,真是该死。
林皓更是面如土色,不敢去看卫临,紧张得只觉咽喉一紧,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婉儿。”卫临走过去,看着林皓,“老师,我只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
卫临话音刚落,林皓的眼泪顿时就泪如泉涌,张了几次口,还是说不出话。
安然见爹情绪激动难以自抑,也知瞒不住了,便替她爹回答道:“你爹他是为了救我爹而死的。”
“我猜出来了。”卫临很平静,“我只是想问问老师,你们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
林皓缓了很久,才平复情绪说出当年的真相。
三十一年前,他进京赶考,途中遇到和他一起赶考的崔炎,俩人便结伴而行,路过一个叫临淄镇的地方,便找了一家客栈休息准备打算第二日再赶路,付房租时,被一小偷扒了钱袋,是卫光大哥人脏并获抓到那小偷。
“你居然偷钱?”卫光抓着那人交给小二,“送他去官府。”
小偷一听要送官府,吓得跪地求饶,“大爷,求求你别送我去官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小儿,进了官府,他们可都要饿死了。”
林皓起了侧隐之心,为小偷求情:“这位兄台,我也沒损失,此人看着挺可怜的,要不就算了吧。”
卫光抬手,只问小二:“此人像是惯犯,他说的可是实情?你若说谎,连你一块送去官府。”
小二被卫光一镇,立刻说了实话,“不瞒几位公子,此人就是个泼皮无赖,一直在这一带行骗偷钱。”
“既然知道他是泼皮无赖,为何你们客栈还让此人进店偷客人的银钱?”卫光冷眼一扫,柜台上的掌柜立马后退了几步,卫光冷笑道:“你们与他协商好的吧,是不是他偷到的钱分与你们一半?所以你们便包庇与他?”
面对卫光的质问,掌柜和小二顿时跪地声称没有的事。
当时林皓都傻眼了,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店家与小偷狼狈为奸分取脏物的,简直有辱经商者的诚信。
掌柜和小二抵死不承认,卫光也沒证据,让他们退了林皓和崔炎的房钱,自己亲自押着小偷送进了官府,经此一事,林皓便喜欢上这位行事果断分明的卫光大哥了。
得知卫光大哥也是去进京赶考,林皓简直不敢相信,崔炎当时还沒头沒脑的问了一句,是去京城武考吗?
可武考早过了,既是赶考,自然是于他们一样是去参加文考的,林皓真沒想到卫光大哥不仅会武,而且文才也一样出众,林皓更是敬佩这位文武双全的卫光大哥,去哪儿他都喜欢跟着,为此,崔炎还笑他是卫光的跟屁虫,但林皓完全不在乎。
三人顺利进京,发榜那日,林皓夺取状元,崔炎榜眼,卫光探花。殿试的前一天,崔炎请他喝酒,林皓万万没想到崔炎为夺状元之位竟对他动了杀心,在酒水里下毒,要不是卫光大哥为救他,帮他把毒引到自己身上,他也不会不敌崔炎被他杀害。
林皓心里最愧疚的就是卫光大哥临死还死死的抱住崔炎,让他快逃,后来崔炎与报官,说有凶手闯进客栈,杀了卫榜眼,林状元也不知所踪,此案一时轰动京城,当时连皇帝都惊动了,命令京兆府尹彻查此案。
林皓本想去京兆府尹投案说明来龙去脉让官府去抓贼喊抓贼的凶人凶手崔炎,途中被一位叫成亮的书生抱住,告诉他京兆府尹实则是崔炎的表亲,他若去府衙必定是去送死,让他快些出城逃命去,否则就是对不起卫榜眼为他付出性命。
说到这里,林皓泣不成声,跪在卫临面前忏悔,“是我害了死了你爹,卫临,我对不起你呀,害你从出生就失去父亲。”
卫临扶起老师,“这不怪你,老师,要恨我也是恨那位不择手段的崔炎”
先是父亲,后是恩师,均死于崔炎之手,新仇旧恨,卫临与崔炎此生结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卫临不用想也知道父亲的命案最后不了了之。
“此事别告诉你娘,我怕她承受不住。”林皓最担心的就是安锦,他和卫光大哥一路同行时,沒少听卫光大哥提起安锦,他们夫妻二人一起仗剑云游的恩爱时光。
安然沉默,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评论此事,从林婉儿的记忆中读取卫临父亲救过爹和亲耳听到爹的讲诉是不同的,难怪爹对婆婆动了情却从不界越半步的,只是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安然很想抱抱她爹。
韩大婶等了快半个时辰,林皓还没回来,“安锦姐姐,婉儿跟她爹说什么呢?竟然说了这么长时间?”
她还有话跟林皓说呢急死她了。
安锦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才回道:“许是父女俩在商量什么事吧,说不定是关于你的事。”
“是吗?”韩大婶脸红了。
安锦笑了笑,面色平静。
林皓失魂落魄的来找韩大婶,面对安锦,他始终都不敢抬一下头。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我还有话要与你说呢。”韩大婶去拉林皓,林皓并没躲避,只是看了眼安锦,想打声招呼都开不了口。
安然见他们有情,却一个比一个压制,唉……她就算再努力的撮合他俩,他们俩个也跨不过去心里的那份愧疚。
林皓被韩大婶拉出房间,安然去厨房舀热水了。
卫临默默的坐在他娘的身边,问道:“娘,爹的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安锦点头。
母子俩个又沉默了下来,良久,卫临又问:“在我两岁时,你把我托付给老师带,是那个时候你查到爹的死因了是吗?”
“是,你爹被官府判定是仇家所杀,但娘查遍整个仇家无一人是有嫌疑的,后来几番周折才知道你父亲是被崔相所害。”卫临已经知晓了,安锦没必要再瞒着他了。
“所以你后来那几年总是找借口把我交给跟老师带,实则你是去刺杀崔相了是吗?”卫临清楚的记得有一年灾荒娘出去身中一箭回来,后来跟老师解释说是劫富济贫中被人射伤了,老师还问了她几遍劫的是哪家的富?
娘都吱吱唔唔的不肯说,原来她是刺杀崔炎顺带了几百两银子回来,还以为她真是劫富济贫了。
“嗯。”安锦点头,她一次次刺杀失败,最后一次也被崔炎看到脸,只能带着卫临林皓和婉儿逃到另一个村庄,崔相若是查到她,必定对他们会赶尽杀绝。
再后来卫临与婉儿成亲,卫家添了三个孙儿,安锦只能暂缓报仇,崔炎在朝中独掌大权,想要刺杀他谈何容易,她本想等卫临担起这个家,便再去找崔炎报仇的,谁知道卫临突然从军,家中弱媳幼孙,安锦气的连军中三年一次的家庭团聚都不愿去见卫临,就因为这事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