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雪很厚,几乎要没到膝盖处,风似鱼鳞刀似的刮着脸,安然用布巾将头,脖子拢住,还是挡不住这鱼鳞般的寒风,直冻得牙齿打颤,但为了给娘买药,安然咬着牙坚持。
卫临拉着娘子冰冷的小手,心疼不已,他真想让娘子回家去,他一个人进山就行了。
“卫临,走啊。”安然见卫临停下,催着他快进山。
“娘子,你冷。”卫临心被紧紧的纠着,实在不忍心让娘子这样跟着他受苦,“娘子回家去,卫临一个人进山打猎。”
“那怎么行?”安然断断不同意,“你人这么傻,万一遇到危险不懂变通,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我们一家都不用活了,卫临,乖,我们快些进山吧,你不用心疼娘子的,这点冷娘子能受得住,家里的娘现在受了重伤,我们快些打到猎物换钱,然后就有药医好娘了。”
“好。”卫临也知道娘的伤不能再拖,于是拉着婉儿的手一步步朝山上走。
安然原以为还要劝劝卫临的,没想到卫临竟应得这么利索,果然是母子连心,卫临人虽然傻了,但也知道自己娘的伤不容刻缓。
山上大雪覆盖,出来活动的猎物并不多,上一次安然进山时只希望能猎到能吃的动物,千万别碰到凶猛大物,这次,安然真心希望能再遇到一只老虎,这样他们就能换个十来两现银给娘多买点药了。
她和卫临走了快一个时辰,雪地里除了他们俩的脚印,连只飞鸟的爪印都没有。
“真是见鬼了,以前害怕什么来什么,现在希望遇到个猛兽了,反倒没有了,怎么办啊?卫临?”安然心里着急道。
“我们去那里看看。”卫临指着远处的一棵大树。
“大树有什么?”安然茫然的问,随即反应过来,“哦,对哦,熊会在树洞里冬眠,那么大的一棵树,万一有只熊在冬眠呢,那我们不是可以抓住它了吗?卫临,还是你聪明,呃?不对,卫临,你不是傻了吗?你怎么知道熊有冬眠的习性?”
卫临苦笑,他恢复后还真有点难扮傻,婉儿开始疑心他了。
为了不让婉儿疑心,卫临故意没听懂婉儿说的什么,只径自往前走,走到大树旁边的一棵小树边,指着雪地上的爪印呵呵笑:“有野鸡,娘子我们抓回去给娘吃。”
安然抚额,“我还以为你恢复了呢,原来你看到的是这树下的爪印,话说卫临,这白茫茫的一片,你是怎么看到这里有爪印的?你视线这么好的吗?太不可思议了。”
卫临的视力这么逆天的吗?黑暗里看得见也就算了,这白雪反光,而且爪印这么浅,卫临也看得见,这还是人吗?
卫临哭笑不得,他哪看得见,他只是凑巧走近看到大树旁边有爪印罢了,婉儿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惊一乍,一点都没变。
“抓野鸡。”卫临寻着爪印要去抓只野鸡回来。
“野鸡不用抓了,家里有鸡,我们看看这大树有没有洞口,万一遇到熊瞎子,那娘的药钱就有着落了。”安然拉住要去抓野鸡的卫临,围着四五人都抱不过的大树寻找树洞。
找了半天,安然也没发现树洞。
“难道没有?这树是实心的?”安然摸着下巴念念道。
卫临差点让婉儿的傻气逗笑了,这么大的一棵树,就算它想实心,这山里的各种动物也不会答应,怎么可能不造窝?
而且像这样上百年的大树,肯定会有大物在树底下挖洞休眠,婉儿绕着大树外围走,当然发现不了树洞。
“唉,卫临,你干嘛去?”
“打鸟。”卫临一边指着大树上的一只乌黑的鸟一边朝大树底下积雪凹处走去,凭他多年的狩猎经验,积雪凹处,必是树洞。
“说了我们不打这些……”
“啊……”安然的话还没讲完,卫临踩空掉树底下去了,安然大喊,“卫临,你怎么样?”
“娘……娘子,有熊。”卫临声音从树洞底下飘了上来。
“真有熊?”安然不敢下去,对着洞口叫道:“卫临,你别吵醒它,拿箭,你拿箭死命的刺死它。”
不吵醒是不可能的了。
树洞里的白熊在卫临掉下去的时候,就已经醒了,睁开阴寒绿光的双眼,发出烦燥的低吼。
安然也听到树洞下的低吼,急的大叫:“卫临,树洞底下空间狭小,你千万要小心,不行就飞上来,咱们跟它在地面上打。”
其实卫临就在白熊低吼的第二声就已经掐住白熊的脖子,白熊挣扎四肢,卫临手上被它抓出好几道血印。
五指用力一扣,白熊的喉管硬生生的被卫临掐断了。
安然守在洞口边一直在听底下的动静,先是听到两声低吼,随后又听到熊的哀嚎声,现下没声音了,里面黑乎乎的,安然也看不见,担心的直叫:“卫临,卫临,你怎么样了?”
“娘子,白熊被我掐死了。”卫临舍不得用箭扎死白熊,这么好的一身皮毛,可以值几十两银子,扎坏了就不值钱了。
“掐死的?”安然简直不敢相信,卫临太厉害了吧?
安然还没反应过来,洞口一团比雪还白的白熊被卫临扔了出来。
“卫临,你受伤了?”安然看到卫临手上全是血印。
卫临很想告诉婉儿这点伤算不上什么,哪知婉儿突然冒出一句:“抓成这样,会不会得狂犬病啊?”
狂犬病是什么?
他怎么没听过?
“不行,卫临你可千万不能有事,我们快回去,我拿皂角给你清洗伤口,这样你就不会被感染了。”古代没有狂犬疫苗,只能用皂角和流水来处理了。
卫临听得一楞一楞的,但看到婉儿这般担心,卫临只能傻笑,“好,听娘子的。”
下山的速度比上山要快的多,安然担心卫临手上的伤,拉着他一路跑下山的。
卫临本想先去顾统领那把白熊卖了先换钱买药,但婉儿紧紧的拉着他往家跑。
卫国一直守在家门口,自爹和娘进山多久,他的这颗心就悬了多久。
“爹,娘。”卫国看到他娘和爹都安全回来,顿时喜极而泣,“外祖父,我爹打到猎物了,他们都没事。”
林皓闻声,冲了出来,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婉儿,卫临,你们没事就好。”
“爹,卫临猎到一只白熊,娘有救了。”安然抱着她爹直跳,“您不用再内疚了,吃了吗?”
“外祖父一直担心你们,不管我怎么劝,他都不吃。”卫国没能劝到外祖父吃东西,心里难过极了。
“没事,爹,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了,爹你先吃东西,卫国,你把白熊拿去给顾统领换钱,让他给奶奶买凝血散,还有家借的那些钱,一并给了顾统领,让他多买些当归阿胶龙眼还有母鸡回来,奶奶失血过多,得好好补补。我去帮你爹处理伤口。”安然交待完事,就将卫临拉到厨房,打了热水和冷水混掺,又急急的找了当初托顾统领买的皂角,将卫临的手打湿,心疼的对卫临道:“卫临,会有些痛,你忍着。”
卫临直楞楞的看着婉儿,心道,这点小伤婉儿实在不必惊慌的。
林皓本来看到婉儿和卫临安然无事,心里的愧疚本松了一些些的,结果婉儿说要帮卫临处理伤口,那份内疚又重提了上来,来不及问卫临伤的重不重,卫临就让婉儿拉进厨房了。
卫国卫洲卫城也担心爹的伤势,结果四人看到爹手背上的几处血印,卫国松下一口气道:“爹只是一点小伤,没事。”
“那我们去把爹打来的白熊卖了吧。”卫城道。
“娘这么紧张,吓我一跳。”卫洲差点让娘给吓死。
林皓的心重放回了肚子里,“你们的娘担心你们的爹,这是好事。”
“外祖父,您说话都没力气了,快把面吃了吧,是娘做的,家里没事了。”卫国扶着外祖父去屋里坐。
“你们不用管我,赶紧拿了那只白熊去卖了给奶奶换药。”
“好。”卫城和卫洲抬起白熊就去村口找顾统领。
卫临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婉儿给他搓皂角,淋温水,如此反复过去快一柱香了,还是压着他继续搓皂角淋温水。
“娘子,好了吗?”就这几道血印,娘子用得着这么搓淋?
“不行,要多洗会,这样才不至于感染病毒。”安然认真的帮卫临的伤口细细的洗着。
能有什么感染呢?他身上好几处被凶猛野兽抓伤过。
卫家的事顾统领早就知道了,卫副将的娘伤的太重,没有几剂凝血散是不可能好的,而如今凝血散的一剂价格已经卖到了十五两,他就算想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卫老夫人只能等死了。
“哇?卫临打到了白熊?大家快来看呐,卫老夫人有救了。”韩大婶想着婉娘不在家,家里的老老小小没饭吃,便忙完自家的事帮着婉娘一家做个饭,也算尽尽心,哪知刚出来,就看到卫洲卫城抬着一只白熊吃力的往村口去,这可把她乐坏了,忙喊大家来看。
韩大婶的声音把顾统领都惊动了,顾统领一看这只白熊的皮毛成色极好,这只熊少说也能卖个五十两。
“我来。”顾统领一人便把上百斤的白熊扛起,“好孩子,你们回家,我这就去给你们的奶奶换钱买药。”
“顾统领,我娘还说要买当归阿胶龙眼还有母鸡。”
“包在我身上。”
“还有钱。”
“……”
顾统领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卫城把家里借来的钱全数交给他,“一定要买最好的,拜托了。”
“回去。”顾统领对卫城丢下这句话后就打马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