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雪晴换好衣服，却在卧室里磨叽着不肯出去。
刚刚的事实在太尴尬了，她打算等妈妈回来了再出去，但左等右等外间还是一片寂静。
“雪晴。”江楷瑞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她立马像受惊的兔子蹦起来，紧紧盯着房门。
又是三声利落叩门声，门外人没得到回应，又唤了她的名字，“雪晴？我有话跟你说。”
芙雪晴咬了下唇，一步步往门口挪，心里却飘过风马牛不相及的想法，江楷瑞的声音好有磁性啊。
方才他解释时也简短有力，就像是高峰上的雪松，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升出信任来。
芙雪晴将门开了条窄缝，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还不待她多想，门缝中塞过来个宝蓝绒布长盒。
“？”
抓着绒盒的手指骨节颀长，略一翻转露出开口处，江楷瑞用两根手指就将紧闭的绒盒掰开，但门缝太窄挡住了盒身。
芙雪晴败给了自己的好奇，不知不觉将门打开，自己也暴露在他视野之中。
“听说你考上了电子厂宣传科，这是给你的礼物。”江楷瑞借着她低头看礼物的时候，肆意打量。
刚刚松散的长发被扎成麻花辫，柔顺地
贴在她纤长白皙的颈旁，她换了件浅青连衣裙，脸颊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像是芙蓉初绽，飘来阵阵馨香。
芙雪晴则在瞧礼物，盒里的宝蓝色钢笔通体烤漆，笔身有两道镀金条纹，笔夹上还镶着闪亮亮的红色宝石，拼成了五角星，一看就很贵重。
芙雪晴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但她摇摇头，“谢谢你，我不要。”
“是庆贺礼物，也是赔礼”，江楷瑞抿了下唇，他没哄女孩子的经验，只能放缓语气尽力真诚，“前天是我说错了话，但我真的没有怀疑你。芙彩霞同志所说的事非同小可，我以为家里出了事，也担心你。”
“早上也是我的错。对不起。”
“希望你能收下它。”
芙雪晴抬起头，目光划过他突出紧绷的喉结，艰难地对上了过分诚恳的目光，像是被烫了下撇开眼，低声嘟囔，“哪有你这样居高临下给人道歉的？”
她平日嘻嘻哈哈，一到真挚环节就容易卡壳儿，紧张得胡说八道。倒也不是故意挑刺，只是江楷瑞足有一米九，寸发抵到门框，两人就隔着道门，她比前天还要往后仰，才能跟他对视。
“这样呢？”
芙雪晴回头就噗嗤一声笑
出来，江楷瑞两条长腿尽力岔开，微微俯身向前，硬是将自己的视线变得与她平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芙雪晴笑的前仰后合，实在是太喜感了，尤其是发生在如雪如松的江楷瑞身上。
江楷瑞耳后发热，却不自觉也因她染上笑意，待她笑够了才轻咳一声，“雪晴，我在向你道歉。”
“哦。”芙雪晴立马整理表情挺直腰板，但很快她眨眨眼，“不对啊，你向我道歉怎么还训我啊？”
“没训你。”
“真没有。”
江楷瑞无奈，他在家演练了无数次道歉的场景，却被无法预料的小姑娘通通打乱，也因如此他的视线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接受你的道歉，但礼物就不收了，太贵重了”，芙雪晴将绒盒往回推，若她猜的没错，这支钢笔应当是江楷瑞在军中所得，是他的荣誉。
“好”，江楷瑞没有强求，“我已经从芙彩霞同志那里了解到，她替你下乡的条件是让你替她嫁给我，还说芙伯父也同意了。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芙雪晴正正对上他的眼眸，如翻滚的深潭，滚动着她看不懂的情愫。
她下意识避开了灼人的
目光，“我还没考虑过结婚的事。”
沉默。
芙雪晴再抬眼时，江楷瑞已经站直了身子，深潭回归高岭，令人无从探究。
她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无从说起，只能低声问道，“你喜欢我二姐么？”
芙雪晴记得她才到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二姐的来信，说江楷瑞打了申请，他们很快要结婚了。
前世她的婚姻就起始于无奈与责任，这一次她想要两情相悦，而非换嫁或托付。
“芙彩霞同志很好。”
江楷瑞的声音恢复了沉稳，甚至有些冰冷，“我这次回来是想跟她、跟芙伯父说清楚，不要再因为我耽误她了。”
芙雪晴讶异抬头，却听到他的承诺：“你不想嫁，我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
午饭吃的很热闹。
江楷瑞比想象中能言善语，跟芙父喝了几杯，很快就将他哄的眉飞色舞满面通红。
芙雪晴一直低头喝汤，时不时能感觉到有目光扫过自己，一道炙热，一道清冷。
“雪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芙爸爸给小女儿挖了一勺炒河虾，笑呵呵地对江楷瑞说道，“这孩子打小就喜欢吃这个，那时候工资只够家里的口粮，每天下班我就骑车去
西阳河那边下虾笼，偷摸半夜带回来，就为了她一句爸爸最好了！”
江楷瑞嘴角微微上扬，他能想象出小雪囡囡撒娇的模样，目光下意识转过去，却只能看到她浓密的顶发。
他嘴角落平，与陷入回忆的芙父碰了下杯，“嗯。那时候我爸也经常去西阳河钓鱼，我还帮您搓过饵料下过笼子。”
“对对对”，芙爸爸想起老友，难免有些唏嘘，“你爸是个英雄，你也是好样的，把雪晴交——”
“伯父”，江楷瑞放下酒杯，正襟危坐看向芙父，“这些年多亏了您和李姨的照顾，我知道您跟我父亲是莫逆之交，但我家的情况您都清楚，不管是芙彩霞同志还是雪晴，都是我高攀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高攀的话，咱们都是工人家庭，再说了你在军营多优秀，山青都跟我说了！”芙父讶异又气愤，他可听不得这话。
江楷瑞点点头，“当军人我能做好，但做人丈夫怕是不及格。嫁给我便要忍受两地分居，平日也照顾不到家里，太委屈了。”
芙父叹口气，“楷瑞，不是还能随军么？雪晴还小，就算嫁人也可以住在家里，等几年你们团聚，日子不就好过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