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呲。”
轮胎最后挣扎了一下。
那马丁靴缓缓移动,从坡上慢慢走下来,稳稳停在了车旁。
野草被无情碾压,一如可怜的车。
整辆车已经静静躺在路边的沟壑之中,车头往前扎,几乎快陷到泥里,引擎盖都已经变形了。
水坑微晃,映着马丁靴上修长的腿。
男人扭了扭带着护腕的手,那指节微弯,顺势绕着勾到了裤腿绑带上。
手指灵巧一动,勾出一把黑色手枪来。
金属的光晃过男人的眼瞳,留下一片冰冷的痕迹,不过转瞬又消失不见了。
他看向地面──
女孩子的半边身体都贴在车窗上,脑袋垂得很低,血迹沿着额头坠落,腥味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散发着特别的味道。
虽然双目紧闭,但她仍然在呼吸。
每一次呼吸,胸腔的幅度都很小。
她应该很痛苦吧。
男人缓缓举起了枪,对准了女孩子的太阳穴。
那么,是该让痛苦结束了。
只要这一枪,一切都能结束。
沟壑中的水洼折射出一缕光,正好映在枪口上,冰冷的金属似乎微微颤抖着。
他犹豫了。
明明只需要扣动扳机,连一点力气都不需要。
“唰──”
路边风声呼啸,一辆车疾驰而来。
激烈地刹车声中,一道人影几乎是从车窗上跳了出来,朝这边飞奔而来。
“住手!”
陈放的心几乎都快与风同频了。
他如疾风般迅捷,一双眼却几欲裂开。
她绝不能出事!
当年错失陆鸢之憾,
是他终身剜心剔骨难去的痛。
她既然回来,他绝不会第二次失去她了。
从昨夜开始,他就非常不安。
之前打电话时,他已经奔赴云港,为安她心只字未提,而这一路疾驰,几乎分秒未歇。
这条路,他舍生忘死,甘之如饴。
无论神佛还是恶鬼,无人可阻。
不管如何,他都要到她身边去。
到明雪身边,陆鸢身边,到那个躺在污泥中,枪口下,满脸惨白浴着血,辨认不清模样的姑娘身边去。
陈放神魂欲裂。
他奋不顾身,几乎是从坡上跌跌撞撞下去,用尽了浑身上下的力气。
顷刻间,陈放猛地扑倒了那个男人。
两人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陈放回旋一踢,男人手中的枪“嘭”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他再度扑身而上,阻止男人去夺枪。
缠斗之际,混乱不堪。
那男人身手极好,几乎是眨眼之间接近了枪支,陈放一时急了,挥拳砸去。
只可惜,男人很轻巧躲了过去。
他训练有素,如同一个会预判的机器。
“抓住他!”
陈放突然喊了一声。
男人显然有些疑惑,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除了山就是草,半个人也没有!
那一秒,陈放果断出手。
他的指尖一下子摸到了男人的口罩。
就在陈放要用力的时候,男人迅速反应过来,果断出脚,直攻他下盘。
陈放踩上烂泥坑,连连后退。
那男人从地上滚了一圈,卷起手枪。
就差一点!
陈放愣了两秒
,身后传来呼喊。
“陈总!”
于远行屁颠屁颠跑着,差点直接从坡上滚下来。
此时,那男人如同猫一般跃入草丛,专属没了影子。
陈放没功夫啰嗦,赶忙走向明雪,嘴里飞快说着:“这件事先报警处理,现在联系救护车往这边迎,开车去医院,快!”
他一个人徒手将明雪小心翼翼挪出来,稳稳抱在了怀里。
明雪看起来就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他甚至不敢用力,生怕捏碎了她的骨头。
于远行打完电话立马过来,看见这一幕都吓得差点丢了魂。
“快点!”
陈放压抑着怒气。
于远行赶忙帮着陈放一起把明雪挪上了路边的车里,而后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车祸地点离剧组不远,现场很快就闹开了。
警察也陆续赶来,但这一切陈放都不在意。
他紧紧抓着明雪的手,一双眼仔细盯着她,轻轻为她拂去脸上的脏污。
那样傲然清隽的陈大总裁,到底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别离开我。”
他低声呢喃,闭上了眼。
车祸现场喧嚣起来,无数行人、过往车辆驻足,卓燃慢慢从不远处走来。
他站在原地,静静凝望。
剧组的人陆陆续续来了一些。
救护车来得也很快,徐泽很快得救。
不过十几分钟,现场都还没处理完,这件事就被捅到了网上去。
虽然伤者身份没人清楚,但却是剧组的人无疑。
网上掀起风浪,又有不少人跑去云斐微博底下撒泼,嘲讽他的年
轻,指责他这么大一个剧组连一点安全保障都没有。
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卓燃在上了出租车之后,接到了电话。
“还算你懂事。”男人轻轻笑着,语气比之前都要温和,“情况怎么样?”
“不知道,当时人太多了,有人把她带走了。”卓燃如实回答,“伤的不算特别重。”
男人一怔,“那就是死不了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几句。
“算了,这事情闹得有点大,先等等情况吧,现在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交代你去做。”
“什么事?”
男人抿着唇,扬起几分深意,“我要你替我拿到她的血液样本,以最快的速度给我。”
卓燃机械点头:“好。”
明雪被送入急诊时,卓燃也顺利抵达了医院。
陈放紧守着明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撒手。
医护人员只能这样开展各项检查和急救。
“病人体温低,失血过多,抽血检查,准备输血。”
“伤口需要缝合,创面清理。”
人来人往中,整个急救室都莫名有些紧张。
或许是陈放那不离不弃的模样太过让人心动,又或许是病床上明雪太过易碎。
氛围,异样的低沉。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管血检样本不见了。
半个小时后,明雪被送入单独病房。
她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人安安静静躺着,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却不及她脸色苍白。
陈放拿着帕子,一点点为她擦着头发。
黄昏早已褪去,夜色透
过窗户,被染得微凉的月光淌在她脸上,愈发显出她的脆弱。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他放开帕子,轻轻靠在她手边。
额头与指尖相抵,耳边尽是她的心跳。
“很疼吧,对不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明雪醒来时,陈放仍旧保持这个姿势。
他仿佛被吓坏的少年,以这样略显蜷缩的状态寻求那稀少的一点安全感。
她低下眼,凝望许久。
就那么一瞬,那么一秒,她的心,乃至于灵魂,似乎都在跟着他的心跳一起震颤。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她呢。
明雪弯起嘴角,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了陈放的头顶,还耍坏似的揉了揉那蓬松的头发。
“陈放,我好想你。”
是直呼其名的大胆热烈,是突然站在同一位置上的亲密无间。
陈放错愕抬头,眼底的红汹涌起来。
明雪脑子里闪过一个词,心猿意马。
她用力扯住男人的领口,顺势一拉。
“你看起来很可口。”
她尽力俯身,重重一吻落下。
陈放被这一手打的措不及防,下意识挺起肩膀,一手摸上明雪的细颈。
攻势被瞬间扭转。
明雪双眼瞪圆,男人低沉的气息却从唇齿间传来:“闭眼。”
这一吻,他拼尽了全力。
仿佛所有的不安和劫后余生的庆幸都被揉杂其中,以最热烈又最粘腻的方式传递到了明雪心头。
明雪闭上了眼。
心在狂跳,唇却渐渐麻木。
这个男人也很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