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赵阔闭上眼，不再说什么。
明雪深吸了一口气，心，却静不下来。
脑子很沉，耳边似乎都能听见高空气流的声音。
事在人为，但有些事却不受控制。
譬如说心，譬如说……感情。
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孑然一身，习惯了为了仇恨而活，但如今她也发现，世间尚存美好。
那一抹温暖，当真叫人眷恋。
明雪也闭上了眼，最终一路无话。
比起云城，这次拍摄地并不远，就在隔壁省的小城平东。
平东不过三线城市，城内新旧结合，城外村镇聚集，东有山，北有水，风景独好，颇有复古的味道。
云港到平东方便，下机后去城区却有些远。
赵阔率先出了机场，什么也没和明雪说，一个人先行打车离开了。
明雪心中沉甸甸的，只和徐泽继续同行。
两人直奔剧组方向而去，终见到了那位年轻的天才导演云斐。
彼时他站在树下，阳光穿透树叶，细碎的落在他发梢、眼底。
浮光跃金中，他蓦然转首。
比照片更好看，也比想象的更惊艳。
明雪笑着打了个招呼：“云导你好，久闻大名。”
透过那黑框圆镜，她看清楚了青年的脸。
五官不算特别帅，但胜就胜在整体的氛围感。
他不像个导演，倒像个艺术生。
云斐保持距离性打量了明雪一眼，“有些人
不见则矣，明小姐果然堪为天人。”
身为导演，自然有捕捉美的眼睛。
只看一眼，已经是个妙人了。
明雪垂下眼，“云导谬赞。”
客气过后就是正式开始交谈合作的事情。
云斐主动拿了剧本过来，“虽然是我主动邀约，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试镜吧，没问题我们再签合同。”
一听这话，明雪反倒释然了。
既然云斐按程序办事，说明他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她必然要好好表现才能拿下角色，否则这饼还得跑。
他没问题，想来这戏多半也没什么问题。
明雪应了，顺势接过剧本。
这里只有云斐随手抽出来的一页，明雪相当认真地看了看。
女主名叫粥粥，竟然是个哑女。
而这里的戏份是她和主角部队不小心分开，一个人遇到了危险的单人戏码。
一个哑女遭遇危险，那要表现出的情感非常复杂，一个处理不好便会显得做作、让人出戏。
戏虽然短，却真的很考验演技。
不过几分钟，明雪就已经了然于胸。
“我可以开始了。”
云斐交叉着十指，淡然一笑：“请。”
这房间稍显得空荡，只有简单的茶几桌椅，但明雪不过转身，便仿佛已经入了戏。
她从门口开始，一步步往前走。
仿佛四周真的有山路难行，而她穿梭期间，避开树枝荆棘，偶尔抬头看一
眼天。
大多时候，她都垂头走路。
虽是沉静内敛，又如山野般清爽柔和。
明雪抬手擦了一把汗，眸子的光骤然一闪。
她抬头看向前方，又迅速环视一圈，三分慌乱从眼底蹦了出来。
队友不见了！
无声无息间，她的额头真冒出来几分薄汗。
她把紧张的情绪把控得很好，却一点也不乱，紧接着借着室内的花盆模拟成野树，通过叶子辨认方位。
云斐微微前倾，眼底折射着茶几上的光。
明雪找定了方向，沉着脚步继续走。
她故意往暗处走，营造出环境的氛围感来。
忽然间，她停住脚，耳尖轻轻动了一下。
那是专属于哑女的敏锐。
明雪似乎有些害怕，轻轻揪住了衣袖，极为缓慢地抬起了脚。
那动作似乎能让人听见踩在野草上的声音。
她纤细的脖颈绷紧，犹如风中坚韧的野草，一下子将形象勾勒得更加饱满。
那是哑女怕而不怯，处处都是细节。
紧接着，明雪突然提速，越走越快。
哪怕不是实景，但那种紧张和刺激的感觉一下子被烘托出来了。
而快速行走着，明雪猛然摔了一跤。
她真是不含糊，真滚了一圈。
这样的地板真磕一下，那是生疼生疼的。
徐泽看得都入神了，云斐纵使挑剔，也不免目露满意之色。
明雪捂着膝盖坐在地上，一滴汗无声
滑落。
嘶嘶嘶──
她嘴唇不动，却自己模拟出蛇信子的声音来。
四周仿佛有无数条蛇爬过来，她一点点缩着身子，手用力抓住了自己的衣摆。
角色的确掉进蛇窝，而周遭其实空无一物，她把无实物表演做到了极致。
明雪的脸微微发红，努力爬了起来。
她后退，她谨慎。
面对危险，她坚韧而勇敢，不断寻求生的方向。
随着明雪各种尝试，甚至还刀了一条蛇，旁观的人紧张到呼吸都收紧了。
云斐不经意抚过下巴，眼底亮了亮。
果然是很不错呢。
不仅仅是外貌，那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妙绝。
他看过许多风景，也见识过许多美人，但像是明雪这样的，那还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如果有她卖力出演，那还愁什么呢？
只可惜啊……
云斐舒展着身子往后靠去，眸子的温度渐渐沉了几分，颜色由淡转浓。
这样的妙人怎么偏生得罪了那位呢。
真是太可惜了。
他无声一叹，转头叫了停。
“可以了。”
明雪回过神来，笑着脱离了戏份。
那样清浅的笑，如山泉入怀，萦绕在心。
云斐眸子一转，“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份合同我们可以签了。”
明雪松了口气，心中也很高兴。
能够如此顺利签下女一号，实在是意外之喜。
云斐很快拿来了合同，“
明小姐看看吧，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双方就可以直接签字了。”
明雪还是认真看了，徐泽也没放过。
不管何时何地，签约这种事情都马虎不得。
徐泽看着看着忽然停下来，指了其中一行：“这是……”
明雪和云斐同时侧目。
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因拍摄题材问题，故而不保证演员的人身安全问题，双方都需慎重考虑。”
明雪眉心一跳，云斐倒是淡然一笑。
“你说这个啊……”
他压下眉头，语气倒是认真：“你也知道这次是冒险题材，大部分可以靠特效来解决，但还是偶尔需要实景出演，安全措施一定会到位，但意外这种事谁也不好说。”
拍摄时都会购入保险，但这也不是保命符。
一番话好一半，也坏一半。
明雪并不知，云斐其实藏了几分惜才的私心。
若她知难而退，他倒也不强求。
徐泽看了看明雪，她认真思索了一会儿。
既然来都来了，这次机会更是难得。
好戏不多，女一号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
反正演员拍戏签合同很多时候就是签生死状，这次也不是什么动作大戏，哪有那么多危险？
明雪迎上云斐的目光，坚定而充满了信念。
“我签。”
云斐手指微弯，眼中飞过一抹颜色，转瞬提起了笔。
“如你所愿。”
唰唰几笔，尘埃已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