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明雪走进房间,打开了灯。
眼前的光线一下子亮起来,仿佛心中的乌云也瞬间被驱散了。
她握着奶茶,走到沙发边的地毯上席地而坐。
身后是软软的沙发,手里是热热的奶茶。
清风吹拂着窗帘,让人不得不清醒。
明雪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喝了一口。
甜。
暖。
这就像某个人给她的感觉一样。
她的确爱喝奶茶──
吃了这么久的苦,若不能在生活中给自己一点甜,有时候真的要撑不下去的。
但每次都记着给她点爱喝的奶茶的人,只有陈放。
若是换了从前的少年,只怕是要皱眉的。
他只会轻轻蹙眉和她说:“那个不干净。。”
明雪闭上眼,用力吸了一口奶茶。
她很明白,只有眼下才是真的。
而眼下给她温暖的人,她却只能亲手推开。
她真是贱啊。
明雪苦涩一笑,将头埋在了膝盖里。
……
第二天,明雪按时去了剧组。
她很重视这场杀青戏,去前还特意敷了面膜,用了急救精华把脸上的憔悴给遮掩下去。
没有人能看出破绽,包括她自己。
崭新的一天,明雪已经是崭新的她了。
明雪上了妆,正式进入拍摄。
此时已经接上了上次的戏份,指挥使猫手猫脚从暗黑处摸向牢狱之中。
他身手敏捷,眼神锐利如剑锋。
一路斩杀狱卒,顺利来到花魁面前。
昔日指挥使一袭黑衣,提着带血的长剑,隔着栅栏门望着角落里浑身
狼狈,面色苍白的花魁蒲玉。
两人都不复往日风采,却更加惹眼。
昏暗之中,两人的目光便如星辰一般璨灿。
“你怎么来了?”
“别说了,跟我走。”他利落的斩断门上的枷锁,一把就要拉起她。
男子的手带着几分冷意,一如他的剑锋。
花魁摇摇头,眼里露出几分绝望:“你疯了,这分明就是个陷阱!”
“我不会弃你不顾。”
他不再多说,直接一把背起虚弱的女子,快步往外而去。
楼中的光线昏昏,她在他背上微微摇晃。
明明只是十几米的甬道,在此刻却显得那样漫长。
一出牢门,两侧光影即动。
唰!
无数刀剑亮起,银色的锐利光泽闪过每个人的眼眸。
十面埋伏,针锋相对。
他们的路,没了。
一场血战在顷刻间展开。
指挥使放下花魁,孤身奋战。
他十分神勇,以一挡十,仿佛有一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绝感。
夜里的风很喧嚣,血腥气越来越浓。
卫兵们一拥而上,逐渐将他团团围住。
雷声般的脚步声响起,又一群黑衣人,猛然出现,这些正是指挥使
的人。
这场战斗愈发混乱。
他才是目标中心,打来打去到底有些吃力。
唰!
一柄长刀不留神就从他手臂上划了过去。
鲜血晕染在夜行衣上,只有血腥气散开。
雪慢慢落了下来。
紧接着第二刀、第三刀……他不断在这些人中周旋,割下一个卫兵的头颅,自己后
背又中了一刀。
花魁靠在墙边,虚弱无力,神色极尽痛苦。
“不……”
无数人蜂拥而上,他的身影瞬间被吞噬。
刀剑碰撞之中,她试着往前爬,却只摸到了满地的血。
“退!”
指挥使怒吼一声,震开身边数人,而他,仓皇跪地。
那一瞬,卫兵们突然散开了。
锦衣卫副指挥使缓缓上前,轻笑两声。
“指挥使大人也不过如此嘛。”
他浑身浴血,跪坐在地,以剑苦苦支撑。
仅剩的几个手下围着他,犹如负隅顽抗。
而这,已经将是功败垂成了。
众人突然不急着杀他了,由着副指挥使对他极尽羞辱。
“一个前朝余孽,狼子野心的臭虫。”
“啧啧啧,怎么不爬起来?”
风声很大,花魁被冻得一阵一阵的发抖。
而他犹如丧家之犬,毫无尊严可言,脸上的血色已经褪无可褪了。
她咬着牙,努力想要接近他,却最终摔倒在地。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她看着地上的尸体,看着那血色当中一抹银芒。
这位柔弱的花魁娘子再一次站了起来,手里拖着地上捡起来的一柄长剑。
“指挥使大人,你快走吧。”
她仰起头,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剑。
嘶──
是锐利的剑芒拂过皮肉的声音,也是风声呼啸中,悲哀的残鸣。
断线般的血色玉珠四处飞溅,在风中妖冶的摇荡,融合在雾色中,又碎成无数夜色。
滴答滴答。
地上绽开一片艳丽的血红沙华。
众人反应过来,黎宁也抬眼望去,眼中蓦然涌上大片的刺痛。
“不!!”
砰。
她软软倒地,目光却变得澄澈了。
今夜的月色真漂亮啊。
只要没了她,指挥使大人就没了负累,没必要在此停留了。
赤红的血融化了雪,红梅般耀目,却逐渐失去了温度,一如她的体温。
“蒲玉娘子已死,大人,我们赶紧撤吧!”
手下喊了一声。
他怔然片刻,眼中浮现几分钦佩,但同时又恢复了清醒锐利。
他与手下的人对视一眼,旋即在掩护下火速脱身。
卫兵们匆匆追了上去。
夜色愈发浓重,雪也愈发的大了。
无数洁白坠下,逐渐将这污秽掩盖。
花魁低喃一声,“真好,真干净啊……”
她的体温一点点在无边的寂静中消失。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一道黑影快速逼近,一把捞起了地上的明雪。
“你怎的……这么傻!”
朝京所饰演的书生满目痛苦,浑身颤抖,如同珍宝般将花魁搂入怀中,一把捂住她的脖颈。
血,已经很冷了。
明雪努力勾起嘴角。
明明是毫无血色的唇,却有着比朱血更冶艳的颜色。
“你来了……”
她勉强抬手抚过书生的脸颊。
“你哭了。”
朝京一个大男儿泪如雨下,场外的众人纷纷动容。
“我是高兴,见到你高兴。”
他隐隐哽咽,语不成调。
明雪目若清波,是此生最干净最澄澈的笑,“莫哭了,待下辈子……下辈子我
做良家子,你来娶我可好?”
她浑身血色,却如皎皎月色,纯净至极。
朝京不住地颤抖,竭力点头。
但伤心太过,话梗在了喉头。
“好!”
好不容易憋出话来,明雪便已合上了双眼,手软软垂下。
朝京紧紧拥着明雪,俯身痛哭。
天地呼啸,似乎也在悲泣。
不多时,书生亲自为蒲玉收拾了遗容,处理了后事。
他在大雪纷飞的坟前虔诚叩首,转身步入山门,剃度出家。
遥遥山头,白雪皑皑。
黎宁登高远望,默默洒下三杯酒。
“蒲玉……娘子。”
花魁娘子的戏就此落幕。
而这样隆重的戏一场就过,汪永年对此赞不绝口。
“大家可都要像明雪学习才行,年轻人不骄不躁,还肯付出,这是非常优秀的品质!”
他又念着是明雪头次拍戏杀青,干脆大手一挥,办了个杀青送别宴。
当夜,众人齐聚剧组,为明雪送别。
欢声笑语中,明雪被劝了不少酒。
而她又是晚辈,根本拒绝不得,也干脆借着这个由头,宣泄心中不快。
朝京瞥她一眼:“别喝了。”
明雪摇摇头:“真不喝了,实在是不行了,我待会还得一个人回去呢,哪能再喝?”
“一个人?”
“是啊,搬出来住了,虽然不远,但喝太多未免误事,还是算了。”明雪歪着头,神色已经有些迷糊了。
不远处的男人突然顿住了。
黎宁捏着酒杯,眸色逐渐变暗。
一个人,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