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我们真的要与燕龙宇为敌吗?无终皇帝诡计多端,此番计划定然是想看我晋国和燕国打个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章诺身边的谋士苑文骐想着君天临的话拧紧了眉头。
“无终皇帝很清楚如今的形式,无终国已是穷途末路,他不过是想要拉一个垫背的。不管燕国和晋国谁赢,他都乐观其成。至于要不要跟燕龙宇翻脸,尚需公子昀夕决断。”章诺虽是一介武夫,对这些事倒也看得清楚。
两人快马加鞭以最快的速度回了晋军驻地,战场上争分夺秒,时不我待。
“公子,章诺大人回来了。”侍卫敲了敲门,压低声音道。
“请他进来。”昀夕理了理衣襟绕过屏风,在正厅主位上坐下。脸色光洁白皙,棱角分明,双瞳乌黑深邃,让人难以直视,鼻梁高挺,唇角微扬,修剪得齐整的络腮胡子,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公子。”章诺跨进门来,躬身朝昀夕行了一礼。
“章大人请坐,此行可有收获?”
“无终皇帝愿意让出京都。只有一个条件,不得屠戮无终的无辜百姓。在这一前提之下,无论燕国还是晋国,他没有任何异议。”
“哦?他竟自愿放弃。”昀夕单手托着下巴,微微拧了拧眉,这个结果怕不是洛迦渊想要的。
“是,燕国围城许久,定然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若想拿下无终邑,就必须过了燕国那一关。”章诺看昀夕表情凝重,以为他是担心晋国敌不过燕龙宇的部队,“燕军虽然强悍,但长途奔袭,外加粮草不足,士气下降,不足为惧。”
“燕军确实不足为惧,只是如此一来,他定不会甘心。”昀夕单手敲击着桌面,犹豫不决,但章诺的话不无道理,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他自己虽无心政事,却到底晋国的
公子。
“他?公子说的他是谁?”章诺不清楚让昀夕如此顾虑的人是谁,据他所知,一直以来,让昀夕挂心的只有云曦公主。
“一个老朋友。”昀夕摊了摊手,按着太阳穴想着对策。洛迦渊此时人在深山老林之中,根本联系不上他,如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抬头看了章诺一眼,“让将士们加紧操练,接下来会有一场硬战要打。”
“是!”章诺看昀夕下了决心,面带喜色,起身行礼道,“微臣这就去安排。”
“章大人留步,”昀夕抬手示意章诺,“章大人可曾留意自燕国传出的流言?”
“公子说的是哪一桩?”章诺停下来,复又坐下,燕国最近可是风头正盛,日日有故事传出。
“迄今闹得最凶的那一桩,燕龙轩请得淳璟公子担任刑部侍郎。”
“原来是这件事,以微臣看,那淳璟公子是假的,燕龙轩手里的那位淳璟公子据说是从燕龙宇的白鸦手里抢回的,而在之前已有一位假冒的淳璟公子死于非命,只是并未对外公布。而几乎是同一时间,我晋国也得了一位淳璟公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如今即便是假的,也要成为真的了。”昀夕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摇头叹息道。
“公子此话怎讲?”听了昀夕的话,章诺微微皱了皱眉。
“大人知道,战场上争分夺秒,一瞬的迟疑都会改变结局。”
“不错!”
“我晋国和燕国同时得了位淳璟公子,却迟燕龙轩一步公告天下,是晋国的损失,不然,无论燕国得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得到的都是真的。”昀夕不禁要笑章诺的迟钝,但还是慢条斯理解释道。
“可,只要真的淳璟公子出现,这假的终究是假的。”章诺不解,继续追问。
“这样的
一个身份,对从政者来说是天大的诱惑,但对淳璟,却如和氏之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他出现,觊觎他的人会很多,获得他帮助的自然会竭尽全力,千方百计去保护他,而那些未能如愿的,自然不会容许别人拥有,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就毁了他。这,是生而为人最根本的劣根。”
“公子言之有理,那如今,可有挽救之法?”
“挽救,晚了。”昀夕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只能等。”
“等什么?”章诺身体微微前倾,手握着扶手有些急切道。
“章大人去安排与燕龙宇对战之事吧。”昀夕摸着胡子但笑不语,只是吩咐章诺去安排眼前之事。
“是。”章诺略有些失望,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转身出了门。
“若我预计的不错,他很快就要来了。”当章诺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昀夕淡然的自言自语的话音。
“章大人,公子怎么说?”苑文骐等在外面,见章诺走出来,忙迎上前去,低声道。
“等。”章诺停下来负手而立,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开口说了一个字。
“等?等什么?”苑文骐见章诺抬步往外走,忙跟上去。
燕国一处偏僻的小道上,树林阴翳,阳光透过林叶缝隙洒在地上,斑斑驳驳。
一匹白马低头吃草,马车上伊彦一条胳膊搭在腿上,一手遮在眼前仰头看了一眼空中灼灼的太阳,咚咚地敲着马车车板,拧着眉回头看了一眼车厢。
“少主!”伊彦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扭头朝慕容辛白叫道。
马车内的小桌上摆放着几碟时鲜水果,角落里放着一只一尺高的四周扎有孔洞的方盒,白色的寒气滋滋地往外冒,相比于外面的炙热,这里面温凉舒适。
“什么事?”慕容辛白倚着软垫儿拎着一只白玉
酒壶倒了杯酒,懒洋洋道。
“少主,这马不走了!”伊彦瞟了一眼低头又在吃草的白马,扭头垂头丧气道。
“走了这么久,它也累了,你让它歇一歇。”慕容辛白唇角一勾,将杯子送到唇边仰头饮下,抬手拎起酒壶,觉得有些轻,送到耳边轻轻摇了摇,又凑到杯前倒了倒,却仅倒出两滴来。
“伊彦,酒没了,你去打点回来。”慕容辛白有些失望,将酒壶搁在桌子上,身体往后一靠,扬声朝伊彦吩咐道。
“少主啊!”伊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朝慕容辛白抱怨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都不知道,你让我,从哪儿给你打酒啊!”
“以此向西三百里,有一家酒肆。”
“三百里?少主!你开玩笑吗?”伊彦吐了一口浊气,苦巴巴道。
“你看我是在开玩笑吗?”慕容辛白手按着太阳穴,透过车门盯着伊彦模糊的身影眯了眯眼睛。
“那您怎么办?”伊彦知道慕容辛白是打算任性到底了,摊摊手做最后的努力。
“我就留在此处等你。”慕容辛白听着伊彦的话,知道有戏,双手横在胸前往后一倚,闭上眼睛。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如我们再往前走走,等有了人家,我再去给您打酒。”伊彦四下看了看,觉得这地方不是很安全。
“你是在怀疑本公子的能力?”
“少主,你知道伊彦不是那个意思!”虽然知道慕容辛白并没有恼怒的意思,“好,我这就去打酒,您在这儿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嗯,去吧。”慕容辛白唇角一勾,闭着眼睛朝伊彦摆了摆手。
伊彦前脚刚离开,后脚马儿已经吃饱了草,拉着马车慢悠悠地往前走。
“嗐,这就不能怪我了。”感觉到马车的行动,慕容辛白轻笑一声,翘着二郎腿找了个更舒
服的位置躺下,“只能辛苦你多跑一段路了。让你偷偷去见那老狐狸!”
“哒哒哒哒……”急匆匆的一队马蹄声从后面赶上来,扬起漫天的灰尘。
听着马蹄声远去,慕容辛白撩起窗帘往外面看了一眼,眉毛微挑,眯了眯眼睛。
“看样子燕云昊要行动了,只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机会再回燕都。”慕容辛白趴在窗口看着远去的队伍,单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少主!”慕容辛白一扭头,就看到伊彦已经站在马车下,满头大汗,怀里抱着两只酒坛,“说好等着我的!”
“我是想等你啊,可这马儿不想等你,我是被挟持的,能有什么办法!”慕容辛白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辩解,一面指了指伊彦怀里的酒坛,“酒呢,拿过来!”
“给!”伊彦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将酒坛递了过去,扭头看了一眼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的队伍,“燕云昊急匆匆地不知道要去哪里。”
“上车,我们该走了。”慕容辛白缩回到车厢里,揭开一张泥封,“嗯,酒不错,你该多买两坛。”
“还多买两坛,少主你真以为我是三头六臂啊!”伊彦跳上马车,朝慕容辛白努努嘴,“少主,现在有方向没有?去哪儿啊?”
“你进来陪我喝酒,它自己爱去哪儿去哪儿。你看着它,它也不会理睬你的。”慕容辛白伸手拉开车门,抬手丢给伊彦一只酒杯。
伊彦反手将酒杯捻在手里,轻叹了一口气,躬身走进了车厢,顺便关上了车门。
“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它不会把你丢下悬崖的!”慕容辛白仰头将杯中酒一口饮尽,瞥到伊彦扭头往后看,轻笑道,“老马识途。”
“这样啊。”
“燕云昊此行的目的地是乐游山庄。”
“是为淳璟公子?”
“是为乐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