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梧拎着裙子刚走到门口,就见洛迦渊正坐在小豆子床边,为他诊脉。
听到脚步声,洛迦渊回头看了苏小梧一眼,方收回了手。
他瞟了一眼搁在床里面的玉剑,拧紧了眉头,那一块方帕垫着轻轻将它拿起来。
苏小梧看着剑鞘上面的那只玉狐狸,眼前一懵,她明明记得那只狐狸原先是紫色的,怎么此时竟成了白色?
“谁把这柄剑给他的?”洛迦渊声音冰冷,握着剑的手骨节泛白,像是在压抑着怒气。
“昨日宫里送来,小公子喜欢就让他拿去了……”月令抱着苏离走进门,将孩子交给苏小梧,看洛迦渊拿着剑询问,接话道。
“胡闹!”洛迦渊冷斥一声。
“爷,”月泠捧着一只紫金盒子错过月令走到洛迦渊身边。烛光下细看,那紫金盒子竟然泛着白色的寒气。盒子一开,周围一阵寒意,白色的寒气从盒子里冒出来,洛迦渊将玉剑放到盒子里。
“啊!”
月令惊呼一声,结结巴巴地张张嘴,“这个是……”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属下不查,愿受惩处。”
月泠托着紫金盒子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也没有一句求情的话,好像跪在地上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洛迦渊看了她一眼,捏着银针在小豆子身上扎了几下,头也不回,“下去吧。”
月令愣了一下,被月泠拉着退了下去。
洛迦渊又扎了几针,收针。他深吸一口气,额头上冒出些冷汗,“已经没事了,睡一觉就好了。”
“中毒?”苏小梧看着小豆子苍白的脸色,张了张嘴。
洛迦渊眉毛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是她?”苏小梧想起明冬,可又觉得不可能。
“不是她。”洛迦渊也摇了摇头,接着说,“没有人会笨到在自己送的东西里做手脚,宫里人多手杂
,说不定是谁做的手脚,我会让人查清楚的。”
苏小梧觉得洛迦渊说得很有道理,没有人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但若是混淆视听,故意为之呢?
王宫是皇帝的王宫,那么王宫里的一切都属于皇帝,君天临!难道她果真已经被皇帝迷得晕头转向,在帮着君天临对付洛迦渊吗?
但是洛迦渊方才一口吐沫一个钉儿的样子,他似乎对明冬很有信心,坚信她不会对他不利,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他对明冬如此信任呢?
“苏离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吧。”洛迦渊起身走到苏小梧身边,看着苏离粉嘟嘟的小脸儿,逗了逗他。
苏小梧点了点头,别人送的东西她一概没用,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对了,小猫满月礼你有什么想法?”洛迦渊看着苏离,扭头问苏小梧。
苏小梧眉毛一挑,扭头看了他一会儿。他还想办满月礼?一个三朝礼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再来一个满月礼,她真不知道到最后要怎么收场。
“你放心这次绝不会出现上次的情况了,若你不想大办,我们在府里简单走一下过场,怎么说也是孩子的满月。”洛迦渊看她犹豫为难的样子,了然一笑,让步道。
苏小梧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打算什么时候治疗我的哑病?”苏小梧望着洛迦渊的眼睛,提出生产以来徘徊在心底的疑问。
看他有些诧异的样子,苏小梧不禁皱眉,难不成这家伙把这茬儿被忘了?要知道她当初可是因为他答应帮她治疗哑病才同意暂时留在宸王府的,不然她才不会趟这趟浑水。
甚至于外面关于她跟洛迦渊的流言她都没加理会,因为他若是在意一定会出面解决,若是他授意的,她就算有心阻止也无济于事。
“不要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你
就一定会办到,至于时间——你刚刚生产,身体不便,需等到你身体恢复没有大碍,否则过早的治疗可能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他略加思索了一会儿,宽慰苏小梧说。
他确实有心将帮苏小梧治疗哑疾一事淡忘,能拖就拖,他很清楚,他舍不得放她离开。
洛迦渊煞有其事的回答让苏小梧愣了好一会儿,这最后一句让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有些尴尬,不知道是她想多了,还是他本来就想表达那样的意思,只能谨遵医嘱,抿抿嘴唇点点头,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生完孩子之后,她确实是有些敏感了。
苏小梧刚在回到房间,在床边坐定,就见月令弓着背步履蹒跚地走了进来,她脸色有些苍白,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汇到脖子上,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怎么回事?”苏小梧将苏离搁在摇篮里,走过去就见她背后的衣服早就被血浸透。
“没事!”月令咬着牙,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看着苏小梧笑了笑。
月泠也太狠了,月令怎么说也他的龙凤胎妹妹,下手没个轻重,一点情面都不讲,苏小梧不小心碰到她的背,就听见她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龇牙咧嘴地,身下的皮肤恐怕都烂了。
“嘿嘿,这些都是小伤,姑娘不用为月令难过,没有保护好小公子确实是月令的错,这罚该受!”苏小梧扣住月令的胳膊慢慢扶她在贵妃塌上趴下,月令扯着嘴角,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发出两声干哑的笑声,安慰苏小梧道。
“月泠……哥哥他也是为我好,长长记性嘛,若不是我的马虎大意,小公子也不会出事。不过幸好小公子没事,若是出了人命,爷断然是不会再留我的,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几板子了,恐怕我这条命就要没了。”
月令说得轻巧,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但苏小梧明白她说的是事实。
“咚咚……吱……”
房门被敲了两声,月泠推门拿着一只瓷瓶走进来,月令一见是他,脖子一拧面朝里闭上眼睛,佯装昏睡过去了。
“好好休养。”月泠先朝苏小梧点了点头,看了眼趴在贵妃榻上的月令,啪地一下将瓷瓶搁在一边的小桌上,轻声道。
“啪!”
“你是巴不得我死吧,怎么会好心来送药,我要是死了,就没人让你丢人了!”月令抬手将瓷瓶扫在地上,白色的粉末洒了一地,她强撑着扭头瞪着月泠,委屈道,说着说着她就呜呜地哽咽起来。
“你还真下死手,若是爹娘知道你这样对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你还答应爹娘要好好照顾我,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干脆直接送我去见爹娘好了,我非要告你一状不可!”
月泠看着眼地上碎裂的瓷瓶,眉毛微挑,却没再有别的表情,他弯腰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又抬头看了眼月令。
月令哭了一会儿没听见他说话,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哼了一声赶紧扭过头不去看他。月泠微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麻烦苏姑娘了。”苏小梧扭头看了月令一眼跟了上去,走到院子里,月泠停下脚步,从袖中又取出了一只同样的瓷瓶递给苏小梧。
苏小梧看着他手里的瓷瓶,忍不住笑了笑,这兄妹两个
她接过瓷瓶,看来月泠是对这样的情况习惯了,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了,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房门。
“属下知道月令有口无心,她从小就是这性子。”他有些无奈,看着苏小梧微微叹了一口气,朝她拱了拱手,“属下告退。”
看了看手里的瓷瓶,这两个人还真是,哥哥面冷心热,妹妹刀子嘴豆腐心。都知道对方心
中所想,嘴巴就是不饶人。
月泠送来的药很管用,而他亲自执行的刑罚看似严重,其实并没有伤到月令的经脉,不出三天月令已经能蹦能跳的了。
那柄玉剑被封在那只紫金冰盒里,算是没收了,小豆子醒来后找了许久,做什么事也提不起力气,直到洛迦渊帮他寻了一把名为太炎的古剑。小家伙一天到晚带着,就连吃饭都不肯撒手。
洛迦渊说那柄玉剑上淬的是一种名为梦浮生的毒,常被保存在玉石之中。中毒者会陷入昏睡,在睡梦中死去,而且这种毒极易挥发,人死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会完全挥发不见,任由仵作怎么查也查不出端倪的。
而这种毒常被后宫的女人争斗的利器,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毒丧命。查到最后就发现这毒是废后以前的宫婢下的,为的是为废后报仇,后见事情败露,以三尺白绫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竟是个护主的丫头,只是不知道护的到底是哪个主。
虽然整件事听起来没有一点漏洞,可苏小梧总觉得怪怪的。
一个宫婢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这样瞒天过海,月令说那名为梦浮生的毒药千金难买,平常人就算有钱也是无处可寻,所谓奇货可居。
而那宫婢常年待在内宫,又是怎么得到那毒药的?难不成——是废后早年存下的?可这种毒药极易挥发,若是存在身边必然会呼吸到毒气而慢性中毒,所以毒该是新制的……
但既然洛迦渊已经给它定了案,苏小梧也不便再说什么,毕竟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才发现,或许做杀手才是最简单的生活,不用思考为什么杀人,只要记得那是命令,没有情绪,不会为任何事伤心落泪。生活简单的只有两个极端,杀和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