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蔓蔓在听到死牢二字时,浑身所有的力气像是瞬间被抽走,最后是被衙役架着拖下去的。
而杨卉卉也被王氏搀扶着,慢慢离开了刑部衙门,回贺家去处理贺元纬的丧事了。
贺元纬并无兄弟姐妹,父亲生前虽然也官居朝廷要职,但去岁已经亡故,只剩下一个母亲。
贺母在听说儿子被杀的事情后,悲痛过度当场晕厥,不仅没办法来公堂之上,估摸着也没办法安排后续丧事。
裴照之坐在公堂之上,目送着杨卉卉她们离开,直到听到衙役禀报,说是江岁宁求见,才回过神离开。
江岁宁和喜儿等在刑部前院的廊下,见到裴照之过来时,江岁宁福身行礼。
“见过尚书大人。”
裴照之挥手打发了旁边候着的衙役,待人离开后开口道。
“江小姐,你就不必客气了。”
江岁宁笑了笑,站直身子,也示意喜儿站的稍远了些。
“今日我前来……”
“是为了杨蔓蔓一事吧。”裴照之接过江岁宁的话,杨蔓蔓是在沾星楼被抓的这一点,他已经听衙役禀报过了。
江岁宁点头,“她当真是凶手?”
“目前看来,人证物证俱全,这桩案子的确没有什么异议。”裴照之眉头微皱,“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虽然他身为审案的官员,应该以证据为重,不可妄谈什么直觉,而且这桩案子条理清晰,所有供词也都对得上,可越是这般,他就越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一切……似乎太顺理成章了些。
“具体是怎么回事,裴大人能说说吗?”江岁宁道。
裴照之想了想,将从贺家报案开始,到刚才审案时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听完整个过程,江岁宁心头细细思量。
“的确是人证物证俱在,不过,按照那个叫砚儿的婢女所说,杨蔓蔓出逃的时间应该是在前半夜,她被吓晕那么久吗?”
“这一点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所以已经询问过了,砚儿在晕倒时,地上恰好有一块石头,她后脑磕在了石头上面,导致昏迷。衙役们已经去贺家查看过,厨子们所说的砚儿晕倒的地方,的确有一块石头,而且也检查过她的后脑,有撞击导致的肿包。”裴照之解释道。
“若是如此,倒也说得通。”江岁宁微微皱眉,“那贺元纬的验尸结果呢?”
“初步查验,脑部遭受扁平钝器重击,击打面较宽,表面未曾出血,但颅骨碎裂,因此死亡。这验尸结果和杨蔓蔓用来行凶的木头,还有她击打的方向,都能吻合。”
“击打次数呢?”
“应当是一次,一击毙命。”
“杨蔓蔓毕竟只是个女子,能有这么大的力道吗?”
“关于这一点,我也问过仵作,当时杨蔓蔓是手持木柴,从上往下击打,再加上恐惧之下全力一击,纵使是女子也的确能造成这样的结果。”裴照之回答道。
江岁宁再次点了点头,“那这桩案子到现在算是审结了?”
“我已说了三日后会当堂宣判,这三日里面我会命人再细细的查看询问一番细节,若是都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杨蔓蔓定是难逃死罪了。”
贺元纬虽然前不久才刚刚被贬官,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官员,杨蔓蔓杀了他,不管是失手还是故意,按照律法都必须要偿命。
“我知晓了,多谢裴大人,不过之后若是再有关于这桩案子的其他消息,我希望……”
“江小姐放心,我会让人及时告知你。”
杨蔓蔓毕竟有女官的身份,在这件事情上,江岁宁关切也是正常的。
裴照之话音落下,又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音开口。
“江小姐,关于你父亲的事情还在调查之中,只不过暂时还没有多少进展。”
关于赈灾银被贪墨一事与皇室之人有关,这一点始终缺乏确凿的证据,仅目前所掌握的那些还不足以完全掀开当年旧事。
“辛苦裴大人了,多谢。”江岁宁应声道谢,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
关于这一点她心中有预估,毕竟当真有进展的话,那沈宴西那边也不可能不告诉她。
“还有一事。”江岁宁看着裴照之,“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和杨蔓蔓见一面。”
刑部大牢之中。
杨蔓蔓蜷缩在墙角。
死牢位于刑部大牢最深处,光线昏暗,能被关到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重犯,招供之前免不了刑讯招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伤口腐烂后散发出来的腥臭气。
每呼吸一口,杨蔓蔓便觉得胃里面似乎马上要翻江倒海吐出来。
不过,更让她觉得难受的,还是心头的恐惧。
江岁宁到的时候,杨蔓蔓听到脚步声,如惊弓之鸟一般,瞬间抬起头。
在看到来人是江岁宁后,她虽然意外,但心底却松了口气。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杨蔓蔓本能的开口,脸上涌出厌恶。
江岁宁慢悠悠打量了一下杨蔓蔓,“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比起看笑话,送你最后一程似乎更合适。”
杨蔓蔓心头再次狠狠一抖,脸上不可抑制的流露出恐慌与惧怕。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要杀他!”
“但你确确实实动手了,是吗?”江岁宁直直的看着杨蔓蔓。
“是,我是动手了,但我也只是为了自救,我如果不动手的话,他就要杀了我!我以为我只是给他打晕了,怎么可能会想到仅仅那么一下就给他打死了!这不能怪我,不能怪我!”
杨蔓蔓歇斯底里的开口,恐惧,愤怒,不甘,怨恨,委屈……各种情绪交织。
江岁宁安静的站在牢房外面,直到杨蔓蔓渐渐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
“你确定当时只打了贺元纬一下是吗?”
“你是在审问我吗!”杨蔓蔓不满开口。
江岁宁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里透出冷厉和不耐烦。
杨蔓蔓被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发虚,咬了咬唇,说道。
“我确定我只打了他一下,当时我躲在门后面,开门的那一刻我迎面打了他,看到他倒下去之后,我就扔了那木柴逃跑了。”
“那个叫砚儿的婢女呢?”
“她是自己吓晕的。”
“既然砚儿也在场,那身为奴婢,为何不是她开门,反而是贺元纬亲自动手?”
“为什么?”杨蔓蔓冷哼,神色鄙夷,“因为他们两个勾勾搭搭呗,杨卉卉那个蠢货,自己身边养了个一心想要爬床的丫鬟都不知道!”
江岁宁挑眉,“砚儿和贺元纬有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