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安室透梳理好自己的惊疑不定,那个男人意识到自己一击落空,很快又一次挥舞着匕首冲上来。
白袍少年一只手扒着内墙,一只手抓着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小心!”
“别人说话你打架,很没礼貌欸!你没有父母吗?”少年的身体像液体的猫似的弓折出不可思议的角度,在毫厘之间避开了这一刀。
在匕首因为惯性无法折返发起第三次攻击的间隙,他手上用力,一把将安室透拽了上来,同时腰部发力,扭身一脚踢向男人拿匕首的手腕。
安室透配合着他的力道,单手抱着小女孩翻进窗子。
等安室透落地一滚卸力稳住身体后,男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而白袍少年刚堪堪站稳,两条手臂展开,如白鹤亮翅般做了个平衡身体的动作,腰间的链子、颈间的链子脆生生撞在了一起,余音阵阵回荡。
“侧空翻两周转体360度,莱蒙选手创造了新的历史,十分!”
安室透:“……”
嗯,这回无可辩驳地确认了,确实是莱蒙。
“唔,安室,你还好吗?”刚创造了历史的伟大的莱蒙选手忽然想起来有必要关心一下朋友有没有受伤。
少年的白袍沾了血迹,脸依然是瓷白干净的,灰色眼底仿佛沉睡着星空。
他担忧地看向安室透,目光逡巡了一圈寻找他身上可能的伤势。
但金发青年身上喷洒了许多敌人的血,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好分辨。
“……我没事。”安室透下意识隐藏了自己刚刚搏斗时被匕首划破的一点伤,别开目光。
这家伙真是戴不戴面具都在某种意义上令人不能直视。
不,还不如戴面具呢。
差点坠楼,又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救起的经历对一个六岁的小女孩来说还是太刺激了,她被放下来后也不肯离开安室透身边,紧紧抱着他的大腿。
安室透不忍心推开她,又担心自己这种救人的行为会导致立场被组织怀疑。
他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嗓音和表情却冷淡下来。
“这个小女孩是岛田龙生最疼爱的孩子,只要有了她,就能把岛田龙生钓出来。”
知花裕树被安室透的忽然变脸惊了一下。
他刚刚还以为对方是见义勇为,拯救一个无辜小女孩的生命于危急之中,还欣慰于组织新人的道德水准终于狠狠迈上了一个大台阶,可喜可贺。
没想到对方实际上是这样想的。
“你……”知花裕树鼓起勇气指责朋友,“你好恶毒。”
安室透:“?”
知花裕树一脸凝重,“不过没关系,我会包容。”
朋友不就是这样吗,包容对方所有的一切!就算安室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出轨乱○骗身骗心,他也会咬牙包容!!
安室透:“……谢谢。”
虽然不知道莱蒙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但似乎不用担心立场被怀疑了。
小女孩听到安室透的危险发言后,抱着他大腿的手便犹豫着松开些许,而在知花裕树试着牵她时,她的小脸迅速涨红,乖乖地飞速扑到了他怀里。
安室透:“……”
他知道莱蒙长得比他好看,但也不必表现得这么明显。
和诸伏景光约定的时限是15分钟,目前还剩最后3分钟。
岛田龙生和吉永太郎的争斗也到了尾声,双方的人马都在不同的楼层间来回奔走,这里也很快会被人发现。
知花裕树拿出了他提前准备好的grigri,专业名称为自动制停保护下降器,这款下降器可以承受最高150kg的重量。
承受两个人问题不大,但要同时运送他们三个就不太够了。
那就只能分两批。
知花裕树直接把绳子缠到了安室透腰上——一开始和对方突破自己2米的舒适防范区时知花裕树还会下意识绷紧身体,但如今肩也搭了,手也拉了,金发青年还是一副没什么反应的反应。
这种反应就很让知花裕树放心。
这什么美好的世界啊,原来过去几年他居然是生活在这么一个全员直男的世界吗!他竟然还一直封闭自己。
可恶,蹉跎青春啊!
系统:[呵,早和你说了你就是不信。]
被套绳子的时候,安室透愣了下,他意识到莱蒙是打算让他先走。
如果此刻是琴酒这么做,安室透丝毫不会怀疑,楼下指定有几十把霰.弹枪等着他。不过才刚救了他的莱蒙倒不像是缺德至此的人。
“不,莱蒙……”
“我是领导听我的,不听将来就给你穿小鞋。”白袍少年神气十足,一句话将安室透钉在原地,他的手从安室透手臂下探过,将绳子从他背后穿过去,又在身前打结。
这并非专业的用法,但对于他们这些天天和危险打交道的人而言足够了。
安室透的身高要比莱蒙高一些,对方靠近的时候,他的视角自然变成了自上而下。
没了火光的映照,少年的皮肤更好似雪堆成一般,银白色的睫毛恰如扑簌的雪花,而左眼眼角一滴泪痣,黑得触目惊心。
他身上有种令人心悸的美——安室透知道这么形容一个男性有点奇怪,但这确实是第一时间浮上心头的想法。
长成这个样子去当电影明星不好吗,为什么想不开加入组织?而且他看上去才不过十七八岁,竟然已经是组织资历很深的干部了,他什么时候加入组织的?难道是组二代?
安室透抱着小女孩先一步用grigri跳了下去。从第3层到第5层都燃起了火光,穿过去的时候滚烫的热气和浓烟扑鼻而来,好在只有一瞬。
两人平稳落地。
后门口,组织的车处在启动状态,诸伏景光坐在开着窗的驾驶座,诸星大拿枪守在敞开的车门口,看到安室透怀里抱着的小孩子时,他一愣。
“这是岛田龙生的女儿。”简单解释了一句,安室透放下小女孩。
诸星大看了眼小女孩,眸光有些复杂。
警笛声穿破了夜空,数辆警车包围了酒店,消防车也在火势最猛的地方停下,训练有素的消防员迅速拿着消防设备出动。
再不离开连他们也会被堵在这里,但是安室透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对另外两人说:“再等一下。”
两人顺着金发青年的目光看向黑暗中遥迢的长空。
那个grigri并没有被回收,或许是时间来不及了。
凭借良好的视力,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白色的身影冲破12楼的窗户,急速坠落到六七楼又减缓——
安室透心理一惊,莱蒙竟然选择了无防护措施直接跳,只靠着绳索减缓坠势。
3楼到5楼的火势更猛了。但是白色的身影并没有停顿,如飞蛾般穿透火海,白色衣袂烧起火光,仿佛张开的血色翅膀。
如一支白羽箭穿破火光,少年轻盈落地,匕首利落地划掉燃烧的袍角。他取下手套,抬起手,指尖从眼尾下抹过,手指上的血迹在雪白的皮肤上留下流云般的红痕。
银发上用作装饰品的红色串珠绷断了一侧的固定物,一颗颗圆润的小珠子缀在少年一侧鬓角,一团雪气里洇开点点红墨。
火光在他身后燃烧,夜风吹开鬓发,被几个人注视着,他竟像是有几分害羞似的抿着唇笑了下。
“我们得快点走了,警察很快就会到这边。”
知花裕树自顾自走到停着的车子旁,竟然被他最好的朋友拦住了。黑色长发男人目光犹疑,沉声道:“……你是谁?”
诸伏景光的疑惑紧随其后:“你是莱蒙?!”
哪怕是在这样紧迫的、空气里还漂浮着浓烟味道的环境下,安室透也不由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你们也觉得很离谱吧!
“本大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莱蒙是也。”知花裕树没意识到他们在惊疑个什么东西,只是觉得自己的朋友们似乎都不太聪明的样子,明明都认识过了,才过去两天就不记得了,还要他再自我介绍一次,不过没关系啦。
他会包容(严肃)。
“不过其实我一开始想要的代号是琴酒来着……算了,不说这个了。”
不,这个倒是说一说啊!
没有时间再给他们耽搁了,诸星大让开位置,让知花裕树上了车。那小女孩也想跟上来,被知花裕树制止了。
少年低垂眉眼,将小女孩轻轻往后一推,眼角的泪痣在火光里明明灭灭。
他沉声道:“别过来,这边不是你……”安室透跟在他身后上车,把他挤到了车后座,打断了他的吟唱。
知花裕树顽强地伸长了脖子装完这段他从经典警匪电影里学会的话——
“……可以涉足的领域,到此为止吧。”
诸星大体贴地等他说完才关上车门。
不远处的声音混着夜风从打开的车窗飘进来。
“那边好像还有人!”
“快点!”
“3队带人到后门处!先疏散无关人员,搜寻是否还有被困人员!”
诸伏景光启动了车子,从车子的后视镜可以看到大火的火光正渐渐趋小,满身灰尘血渍的小女孩安静地留在原地,目光一直追着他们的车子。
而小女孩的身后,许多警察和消防员正朝着她的方向跑来。
诸伏景光从里面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他瞳孔一缩,快速移开目光。
确实,这种发生了爆.炸的现场,他们会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
“岛田龙生被杀了,吉永太郎的叛变成功了。”离开丰岛区的路上,诸星大和最后才冲出酒店的两人分享情报。
岛田龙生是在5楼被杀的,诸星大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那场燃起的大火也和这件事有关。
这个结果也在知花裕树的预料之中,从他前期的调查就能察觉到,吉永太郎各方面的能力都要比他老大强得多,他本人又是那种很有野心的类型,造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整起事件中,唯一可怜的只有那个才六岁的小女孩。那个年纪,她并不知道父亲在做的是什么样的事情,而母亲又早早过世……从今晚开始,她的人生注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知花裕树没有办法帮她,他只能用这双手尽可能把她推到更干净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boss交代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了。
车子里陷入了沉默。
诸伏景光专心开车,诸星大原本就话不多,此刻长腿一支闭目养神,安室透也没什么话好说,拿了车上放的备用医药箱给自己处理伤口。
因为伤在手臂,缠绷带有些不方便。
知花裕树看见了,跃跃欲试地要帮他。
那双极漂亮的眼睛恳切地望过来的时候,这世上想必没几个人能狠心拒绝他的请求。
安室透:“……”
要不他还是帮对方把那张丑面具找回来吧,他现在觉得那玩意儿看习惯了也挺好的,卧底本来就不容易,何必还要再上强度。
知花裕树接过绷带帮安室透处理伤口,他垂下眼睫,目光专注,像是不经意地忽然用闲聊的口吻问:“说起来,你们中谁是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