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20 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恭喜宿主又有了新人生。】
冷冰冰的机器音在脑海里面传响
【请宿主为新身份输入姓名。】
持续的声音就像是游戏过场动画的旁白,不容置疑又毫无人情味。与此同时,周围的时空也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陷入了停滞。这就像是在暗示,如果我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时间就会永远凝固,而我也会一直困在这一刻。
我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
仔细想想,抽卡软件都陪我那么多年,还请我吃那么多年的小零食了。它真要害我,也不至于等到今天。
对,它是我的好朋友。
从理性上安慰了自己两秒之后,我重新进入状态,表情平静地接受卡牌带来的新变化,冷静地点开悬浮在自己面前的名字输入面板。
第一关就是难关。
老实说,我不擅长取名字。
姓氏应该还是「黎」。黎在各种类型小说里面是大姓,用这个姓氏,应该不会引起注意。
名字的话,这张卡牌是从糖炒栗子而来的,直接取“栗子”这个名字太随便了一点。最好还是换一个其他的类似的。我记得,有个跟栗子长得很像,却有毒的植物,叫做七叶果。可是,叫“七叶”的话,就显得有点太浪漫小说风格,不够新鲜,也不够有趣。
等等,七叶果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马栗(Horse Chestnut)。
“马栗……”我低声念了一遍。
比起“七叶”,马栗这个名字更贴近普通人的生活气息,低调、通俗、简朴,而且还能把与我相关的联系掩盖得滴水不漏。
完美!
【宿主确认新身份的姓名为「黎马栗」是吗?】
【确定。】
这里说一句。
我取完名字之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名字日后带给我什么样的灾难,甚至后悔为什么自己不叫“七叶”。
当然,这个时候,我沉浸在完成一个取名任务的简单的快乐中。
在确定完毕后,我赶紧开口问,“如果我启用新身份的话,我这边的身体会怎么样?”我要是突然连续消失4天的话,这对我家来说肯定要乱成一锅粥了。
【请不用太担心,系统会接管您的身体,保证日常运转。】
“行吧。”
面板消失的瞬间,强烈的白光也跟着像是人工太阳似的肆无忌惮地绽开光芒,逼得我下意识闭上眼睛。
沐浴在这个白光之中,我能感觉到其中有着温暖的温度,并没有烧灼感。周围还有一种强劲的风就像是漩涡一般缠绕在我的身体,这让我想到实验室风淋室感受到的那种气流——强劲有力,作势要把我全身的尘埃和微生物都剥离掉一样。
等风息慢慢平静下来,我也能感觉到周围的声音再次回归。
海风声。
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今天下午还会有一场小雨,早上出门时还请不要忘记带伞”。
桌椅蹭动声。
视物也越发清晰起来。
街道是我不熟悉的街道。人也是不熟悉的人。建筑带着白色的外墙和蓝色的门户,再用灰白色的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家连着一家。而此刻,拿着新身份的我正在一家早餐店外面坐着吃三明治和纯牛奶(?),迎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内心安宁。
意识到自己可以开始动了,拿回身体控制权的我迅速掏出移动设备,时间是【7:23分】。
手机的款式跟我的不太一样,整个手机都很旧。
我首先查看了整个手机的基本设置。这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软件,连短信和社交媒体都是空的,没有任何需要额外清理的数据,像是刚从黑市淘了一个销号的废弃手机。不过,在某个视频软件里面,新人物存了有8GB的视频量。
这个量占整个手机里面的内存里面独树一帜。
我正要打开,结果在页面尽头,我看到了熟悉的抽卡软件,赶紧点击卡池——
【恭喜宿主今天获得R级卡牌:香酥酸甜的凤梨酥。】
R级卡牌有十个消耗品。
我一次性全部领了,集中收集在自己的口袋里面,以便自己有不时之需。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才彻底安心下来。
只是100小时,其实也不算太难捱,而且还有熟悉的抽卡软件。
正想着,桌子上就落下了一只灰色小鸽子,乍眼看起来有点像卡奴鸽,圆乎乎的,肉肉的,羽毛也很蓬松。不过,从它的体型和羽翅比例来看,这是竞翔鸽。在我看着它的时候,那黑色珠子一样的眼珠子也盯着我好一会儿。它脖子伸了伸,目光落在我的三明治上,又缩了缩脖子,一跳一跳地往着我的方向进攻,丝毫不怕生。
“……”
我很少来海滩。
所以,我不确定的是,海滩除了有海鸟之外,是否还有灰色鸽子?而且,海边风飞鸟是不是真的不怕生?我很喜欢各种鸟类,可是因为我平常都没有时间照顾小动物,所以从来没有去领养过或者买过一只。
最多是隔着笼子,用手指伸进笼子里面,趁它们没看到我的时候,我偷偷地戳戳它们的羽毛。
第一次见到这么主动的小鸟,我忍不住被它可爱得心里都像是块要化了的巧克力,甜滋滋的。为了避免小鸽子跑了,我还积极地开始撕三明治的面包边给鸽子吃。
小鸽子果然很配合,低头开始煮啄面包边,吃得很欢。
我看得正起劲,有个编发的金发白人从我的早餐店里面大步走了出来,一看到我就自动矮下身子,“老大,人打完了。”
一句刺耳的通报,瞬间把我从岁月静好的氛围拉进另一个某个充满暴力和血腥的画风里。
我的手忍不住一抖。
还没有等我回复,金发男挠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一脸纠结地看着我没碰的三明治。他嘴巴抿了抿,眼神在三明治和我的脸上来回乱飘,好像这块三明治才是他人生最大的敌人。“老大,这玩意儿不合您胃口?”
说着,他猛地撸起袖子,露出满是疤痕的小臂,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连老大的早餐都敢敷衍,是不是活腻了?”
我抬眼看他。他被我盯得一愣,原本装得很狠的气势立马泄了大半,眼神都有点飘了,最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当然……老大不吩咐,我肯定不会乱来啊!”
这句话刚落下来,一个头发杂乱的小姑娘小手捏着店的门扉,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我的方向,眼里的泪珠子似乎随时都要落下来。比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更引人注目的是,她显露在脸上,手臂上、腿上各处青青紫紫的瘀伤。
我一看过去,金发男也跟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小姑娘一撞见对方的眼神,身子忍不住一抖,像是怕极了金发男。
还没等我开口,金发男连忙开口,“老大,真不是我啊!小姑娘我咋下得去手?就她那个缺德继父,揍他都算便宜他了!”
瘀伤和新伤的区别还是分得出来的。
我正要让金发男冷静下来,不用急。
我不是那种不明是非的人。
可刚要开口,我的脑海里面闪现了系统的提示声【请宿主不要轻易做任何会违背您新身份设定的事情,否则会有不可预想的后果出现】。
我的话头立刻就被掐没了。
违背新身份的事情,这里面包括人物外在形象,还是人物本身具有的职责?
系统说的这句话可真是简单。
光是外在形象,就分说话方式、行为举止、处事习惯,外貌打扮等。
本身职责,那就更多了。
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人?
基本可以从他身边的人推测出来。
面前的金发男衣着打扮随意,又不修边幅,头发也是微微炸毛,平常没有在意自己的打扮,或者也没有需要在意打扮的场合。说话直白简单,想到什么说什么,对新身份的人有一定的恐惧心理,很明显就是社会边缘人士——街头混混。
从三言两语中猜测得,能直接进别人店里面打人,连续几天,都没有接到举报或者警察来干涉,很可能新身份牌在这里就是有一定的影响力,估计是混黑的高级身份。
我突然又想起,之前系统说过这个身份是「VITA」的身份牌。这个「VITA」在周秋莹尸检时的纸条也出现过。
这个「VITA」听起来像是庞大的组织。人员组织结构分明,牵扯到各种领域,可是其立场不明,到底是混乱善良的反抗者组织,还是总体基调为恶的秘密结社,这暂时不得而知。
我将这些线索拼凑起来,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系统显然没打算给我一个省心的身份。
……
金发男见我盯着他不说话,自己声音慢慢就变小了,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眼色。
我不耐地开了口,“事情做完了?回去了,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用情绪控制其他人是最容易避免对方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此外,说的内容越笼统,语焉不详,越容易引导别人,尤其是对面的人思维简单,还可以套话。
金发男听我们这么说,连忙应下我的话,说道:“是的,最近组织抓卧底很严,事情一下子多了很多。上头也交代我们要好好盘问那个叛徒。我们很忙的,我先去把车子开过来。”
叛徒?
我还没有想清楚,金发男就从我面前跑走,只留下一个小孩和一只还在吃我三明治的鸽子。那个小姑娘把身子藏在门后,朝着我的方向呆呆地继续观察我。
该死的投喂习惯又在作祟了。
我好想给吃的啊——!
我的手好痒!
给东西吃会不会违背自己的身份牌设定?
我掏了掏口袋里面的凤梨酥,发现系统没有阻止我。于是,我果断地扔了一个到那个小姑娘手里了。这手法奇准无比,准确地落在了她的手心里。按照我平时的手法,都得靠其他人灵活敏捷矫健的身手,才捞得回来。
小姑娘呆呆地望着自己手中的东西一会儿,又看着我,“给我的吗?”
“嗯。”
我佯装冷酷地说道。
系统出品,绝对超好吃的!
我在内心补充。
她低头捧着凤梨酥,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眶却一瞬间红了。我强压下安慰的冲动,只能继续假装冷漠地看着她别扭地躲回店里。
这时,金发男开着一辆二手车回来的时候,就遇到我惹哭小女孩的画面。
他内心显然一惊,惊讶地看着我和小孩的方向,“老大,你连小孩都不放过吗?她那么无辜。”
“……”
我真的想了解这个人是怎么和我的新身份相处的。
不过这个好奇心只有一秒。
因为更多的心情是无语。
我坐上车子之后,正要让人开车离开,金发男便说:“老大,你东西不带走吗?”
“什么…”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小灰鸽就飞进了车窗口,落在我的腿上,“咕咕”地伸缩着脑袋。
这很明显就是亲近我。
哦哦哦哦———!
系统!天啊————!
我还以为你给了我很坏的身份,没想到你对我是真的好!
我有一只真的小鸟啦!
沉浸在摸鸽子的快乐后不到半个小时,金发男带我穿过一条阴暗的地下水道,最终来到了一处隐蔽的防空洞入口。
那里面空气又湿又冷,带着一股腐败的霉味和死水的臭味。
这处改建后的防空洞里也有很多的隔间。
其中有一个隔间特意建在水里,是真正意义上的水牢。那水位高过成年人的腰,一个黑发青年垂着头被铁索捆在尽头,全身红肿,皮肉翻卷,裸露在外的伤痕一层又一层,见不到一块好皮。
我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即使没有看清他的脸,也知道那个人是谁——“商河星”。
天啊,傅霖在这里都被折磨成这样了……
我一定得救他出去才行。
与此同时,我下意识地问金发男,“这是谁打成这样的?”
这话刚落,金发男便疑惑地说:“就是您啊…?”
我顿时被噎了一句。
这个答案非常意料之外,也十分情理之中。
我心存侥幸地问道:“那他知道吗?”
“…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是不是您打的?“
金金发男被我的话问住了,挠了挠乱糟糟的后脑勺,眉头拧成了结,像是在努力理清头脑里面的一团乱麻。
“但……老大,我跟您说啊,那小子挨您揍的时候可硬气了。被您抽得皮开肉绽,他竟然一次都没晕过去。那眼神——啧,我记得特别清楚。我觉得他应该是知道的,我现在都还记得他那种,恨不得当场跳起来咬死咱们的狠劲儿!我跟您讲,老大,要是他真能逃出去,第一件事会不会把我们嘎了……”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话音停住了,瞅了我一眼,赶紧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嘿,不过这种事怎么可能呢,对吧?”
“是吗?”
我淡淡地反问道。
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