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文惠很早就来到公司。
既然已经决定跟盛斯年分手,那么她就必然要离开盛世,但是在离开之前,她必须先把手头的工作都安排妥当。
她不喜欢拖拉,既然决定就快刀斩乱麻。
于是整整一天,除了去洗手间之外她都没有出过办公室,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了,她依旧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文件。
桌边的电话突然响起,专注中的文惠下了一跳。
拿起手机,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文惠不禁感到奇怪,这么晚了谁会给她打电话?
带着疑惑,文惠谨慎的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
“文文?是文文么?”
电话里,突兀的传出了一个女人声音,令文惠攥着电话的细指顿时收紧了几分。
尽管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好久,可是那个声音她刻骨铭心,毕竟,是给了她生命的母亲……
多年以前,母亲嫌弃父亲无能坚决的离婚,并丢下她一个人去追求幸福了。
不久后,母亲在另一座城市里嫁给了一个生意人,听说日子过得很富足,每个月会给文惠打生活费。
但是后来,随着她慢慢长大,母亲对她的关心也越来越少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从高中开始母亲几乎没有给过她
生活费,甚至也很少打电话给她,工作之后,她也是一两年才会接到母亲的一通电话。
转眼间,又是差不多两年都没有母亲的消息了,所以母亲深夜里的这通电话,给文惠的第一直觉就是,母亲应该遇到了什么事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
“文文,妈妈离婚了~”
当文惠下楼,在公司门口看到许久未见的母亲的时候,听到母亲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告诉她自己的悲惨遭遇。
文惠不禁感到唏嘘,母亲已经快六十岁了,这个年纪居然还离婚了,那个男人曾经不是让母亲迷恋不已么?而且比她的父亲有能力可以给母亲想要的生活,但为什么,终究还是变了?
虽然内心疑惑,但文惠还是忍住没有问及这些,只是看着母亲穿着一件单薄的针织外套冷得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奇怪的问了句:
“天这么冷,你为什么穿这么少站在这里?”
“我……”陈美兰张了张口,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聪明的文惠很快便猜到了:“别告诉我,你是被他们赶出来的?”
被文惠这一问,陈美兰顿时捂住嘴委屈的哭了起来。
文惠皱紧秀眉,果然还是被她猜中了!
其实她早就知道那家儿女
一直不喜欢她母亲,毕竟,当年母亲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人家儿女不待见她也是情有可原。
具体发生了什么,文惠一时间不想问,只是看着母亲在寒风里一边发抖一边哭,她终究还是无法狠心不管,于是她把母亲带来公司附近的一家酒店里,给母亲开了一间房安顿下来后,在温暖的房间里,给母亲安排了热乎乎的饭菜。
“先吃点东西吧!免得胃疼。”
文惠坐在餐桌前对母亲说,来的路上她已经注意到母亲捂住胃部的举动,只要不按时吃饭就会胃痛发作,她的这个毛病是遗传了母亲的。
今天她也从早到晚工作了一整天除了在办公室里吃几块饼干外没有吃饭,胃也早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于是给母亲和自己分别打开筷子后,文惠就默默的吃起自己面前的那份食物。
刚吃了两口,又闻母亲主动向她倾诉:
“老郑去年得了癌症,我照顾了他整整一年,两天前他去世了,所以他的儿女就把我赶出来了,而且,什么都不允许我带走,说那个家里什么东西都不属于我,所以要我净身出户~”
陈美兰说着又委屈的流下眼泪,一想到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阔太太突然变得一无所有,
陈美兰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失败。
而文惠依旧是沉默的低头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
“文文,你是不是也特别看不起妈妈?或者到现在,你还在恨妈妈?”
见女儿一直沉默不言,陈美兰不禁用一种悲哀的语气问。
文惠这才停了下来,抬头看看母亲含满泪光满是悲伤的脸,她也没胃口再吃什么,刚才吃进去的那些食物亦是食之无味。
放下筷子,文惠认真的看着母亲,有些话她本不想说的,可是既然母亲问了,她总要给个答复,只好尽力用平静而释然的语气道:
“妈,您当年跟我爸离婚的时候,那时我还小,但我也记得您走得那天我哭得撕心裂肺,甚至我央求着您带我一起,可您还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把我拉开,一个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承认,那个时候,突然失去母亲的我特别失落,尤其是被邻居家的孩子嘲笑说妈妈不要我了的时候,我那时心里真的有恨过,但是慢慢的,我长大了,慢慢的,习惯了没有妈妈陪伴的日子,到今天,您问我恨不恨,我可以很明确的回答,我不恨!”
“真的,我不恨您,因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自私的一面,都有自己想要不惜一切去
追求的东西,只是我为您感到有一点遗憾,毕竟,您曾经抛下了我还有爱您的爸爸,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有~”
“呜……”
听完了文惠这番话后,陈美兰更是掩面痛哭。
文惠坐在那儿看似平静,心里亦是百感交集。
是的,正如她刚才所说,她已经不恨这个曾经抛弃她自己去追求幸福的女人,但有句话叫作哀莫大于心死,她不恨也不痛,是因为早已经痛过失望过,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
就像此刻,文惠看着母亲在眼前哭得那么悲伤那么无助,她竟也没有感到多么心疼,毕竟,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不论是好的坏的。
她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这漫长的夜,文惠就这样默默陪着母亲待在酒店里,看着母亲悲伤的哭了一场又一场,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也不想去安慰。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母亲现在流落街头无家可归的时候,给母亲一个安身之所,这是她为人之女的义务!
而这个夜晚,盛斯年一直坐在自己公寓的客厅中,他默默等待能听到对面那扇门开启的声音,可是他等了一整晚都没有等到。
最后落寞的想,看来,昨晚她提出的分手,的确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