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千万是很多，但如果是买命钱。
那就不一样了。
但显然，陈家人不知道。
他们对这一千万毫无怀疑，甚至适应良好。
他们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正在逛商场，我本来，是想给自己添置几件冬天的棉衣来的。
对我来说，这是一种美好的期盼。
毕竟，前世，我根本没能活过这个秋天。
但是看着气冲冲朝我而来的陈家人。
我脚步一拐，进了奢侈品店。
我一眼就找到了这个店里最贵的包，站在这个包面前，假模假样地欣赏了起来。
一个男声传来，“妈，你怎么在这?”
我看着他故作疑惑的问句，觉得有些好笑。
我故意装出一副落寞的样子，“我一辈子没买过这么好的东西，我想进来，见见世面。”
他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抬手就叫来了服务员，扬言要拿下这一面墙的包。
我震惊又带着点喜意的看着他。
他看着我这个样子，再度开口，只是这次没了之前的虚情假意。
只有纯粹的不屑和恶意。
“许姨，这么多年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这次我回到家里住打扰了你们有点不好意思，这一面墙的包，就当成是给你的赔礼。”
许姨，是他的继母。
那女人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连连推拒，“这怎么好意思。”
我看着他们来来回回拉扯，互相推脱，真是好大一场戏。
当真是母慈子孝，让人羡慕。
只不过陈光年也不曾逛过奢侈品，他不知道，这些包本身的价值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配货。
他买包花的不过几十万，配货却是包价值的两倍。
我看着他僵住的脸色，还有越发挂不住的笑容。
嗤笑一声。
我还是高看他了。
都不用我特意去引导，他就能把手上这点钱败光。
一千万，是五百万的两倍。
我倒想知道，它能不能撑的更长一点。
我借口不舒服，转身离开了。
留下一个落寞的身影。
我想，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虽然我在报警抓了陈光年，在警局面前打了他两个巴掌。
我都以为，他要看出我的不对了。
但是他没有。
他好像很有自信，知道我即使一时气急，也绝对不会真的抛下他不管。
这很荒谬。
却是事实。
因为不会离开，所以不需要讨好，就可以肆意践踏。
前世他得了五百万，除了豪车美女，给陈家人每人都买了礼物。
可我什么也没有。
他甚至朝我哭穷，让我掏出积蓄给他花。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让他要这么恨我。
但我现在想通了。
我错就错在，对他太好了。
那我倒要看看，我收回我的这份“好”，他会作何反应。
5
商场争抢包后的那几天，我去哪里，
陈家人都会跟着出现。
就好像跟踪我一样。
他们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炫耀着。
豪车，奢侈品，这都不新鲜。
他们甚至哄的陈光年愿意给他们买房。
那天，刚把房子搬空，把钥匙交给中介的时候，就正好撞见他们在买房。
“要是弟弟有了这房子，以后肯定能娶个称心如意的好老婆。”
“哎哟，那是他的福气，能有光年这么好的哥哥！”
我摇摇头，按这个买法。
一千万，不过弹指一瞬。
前世，他还呆在我的身边，陈家人不敢明目张胆的张口要东西。
而这一世，他“离家出走”，被陈家“收留”。
寄人篱下的待遇，自然不同。
这可是他自己的选择。
怨不得我。
只是，我知道这钱会花的快。
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刚搬到新家。
就听说陈光年的最新消息。
听说啊，他没钱了。
在帮他的弟弟买婚戒的时候出了大丑，那pos机又刚好坏了，语音播报声音巨大。
把“余额不足”足足重复了八遍。
我有点幸灾乐祸，但又觉得有些奇怪。
一千万，就算怎么奢侈花销，即使是买房子，也不该这么快。
陈光年毒，但不傻。
他不可能把到手的钱这么快花完。
我这么想着，顺手接起了电话。
是陈光年打来的。
“妈，我的钱一夜之间都不见了，怎么办？我这边还有好几个尾款要支付，要是付不上，我会成为失信人员的！妈，你救救我，你能不能。 ”
哦。
我心下了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当然了，我会帮你的。”
帮，肯定是会帮的。
只不过不是他想的，挖出全部积蓄交到他的手里。
我只是，帮他打了报警电话。
钱没了，又是突然没的，那肯定是被人偷走了。
是吧。
我觉得这个逻辑，一点都没有问题。
6
毕竟，我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我算看出来了，陈光年这是试探我呢。
他手上肯定还有钱，却要装成没钱的样子。
他装傻，那我也装傻。
“妈，你为什么报警！你知不知道，这样会让我在陈家很难做！”
面对他的质问，我磨了磨指甲，“光年，你听妈一句劝，你才回陈家几天啊，那么大一个数字的钱，说不见就不见了，肯定是有人偷走了。”
他不说话了。
我想，他找不出解释。
要么，他承认是自己把钱转移了，藏了起来。
那对陈家人而言，选在挑选婚戒的时候捣乱，就是故意要破坏他弟弟的幸福。
陈光年是个要面子的人。
更是对“尊严”极为看重。
他必须咬死了，这钱是被人“偷”走的。
那是谁呢?
谁应该成为这个替死鬼?
那个同父异母，没等他回家几天，就要他买房
子，买婚戒让自己娶媳妇的弟弟。
不就是最好的选择?
我合上了新房的窗帘。
我在努力排除可能威胁到我的隐患。
陈光年是一个。
所以我把原来的房子托付给了中介，自己换了套新房。
系统也是一个。
因为我发现，这个系统好像功能挺强大。
明明我去警局报警过陈光年那个来路不明的五百万。
他还在那里做过笔录。
我前几天再去问的时候，竟然凭空消失了。
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五百万。
只记得陈光年进过警局。
也没有人怀疑陈光年这样一个无业游民，什么工作都没有。
甚至也没有买过彩票的人，为什么手上会有一千万。
曾经我害怕这个系统可以越过陈光年。
直接把他选中的替代品，比如我，直接绞杀。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可以。
他的能力是有限的。
不然，他就不会选择抹去众人的记忆，这么麻烦的工序了。
直接绞杀我不是更加简单？
我就此放下心来。
看来，这个系统，也就只能约束陈光年罢了。
那就，不足为惧。
我舒舒服服窝在了沙发上。
等着吧。
陈家的好戏，要开场了。
7
警察找到了陈光年，他当然没有当场指认弟弟就是小偷。
他没有那么傻。
他只是暗示警察，弟弟一直在花他的钱，买衣服买房子娶老婆。
所以理所应当的，他的弟弟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被警察调查了个底朝天。
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我这个报警的，站在一旁，看着陈家弟弟越发阴沉的脸色。
我觉得，是时候加一把火了。
我抢在陈光年之前开口。
“妈知道，你对陈家一直有抵抗情绪，当年你就是因为弟弟抢了你的宠爱，才跑来和我住的。妈懂，你委屈，所以你一有钱就马上回了陈家，就是想夺回关注。”
“但是你不能干这种事啊！光年，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能给你弟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呢！你知道盗取百万这个数字，会被判多久吗?”
我看着他慌张的想要说话，“我不是。 ”
我知道他不是。
但我怎么可能给他机会。
“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亲兄弟之间，什么仇恨你要这么毁了他?”
一锤定音。
陈光年恨恨的盯着我，那样子，仿佛要扑上来咬我一口。
他只能扯着脸，挤出一个笑。
装出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寻了个借口，说钱没丢。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猫腻。
陈家人不吃这套。
最后，陈光年拍着胸脯，答应给弟弟一笔数额庞大的精神损失费，还要补上婚戒和求回姑娘的彩礼，才算完。
我没有给压抑着怒火的陈光年报复我的机会。
我跟着警察离开了。
路上，我问他们，如果一个
人突然获得了五百万，一千万。
没有任何流水，凭空出现。
却没有一个人怀疑这笔钱的正当性。
这正常吗?
他们定定的看着我，以为我只是在说笑。
我却拿出了证据。
我当然不可能随便报警。
这次报警，为了找到偷陈光年钱的“小偷”，警察调取了他的近期所有银行流水以及消费记录。
还有他的工作经历，以便理解他的人际关系。
要不是借着这个借口，还拿不到这么多的证据。
证明那个“系统”的存在。
警局里，我站在他们面前，把这些材料一字排开。
“警官，你们看，他这样一个人，没有高学历，没有一技之长，也没有走运中大奖，他为什么账户里会凭空多出一千万呢?”
这不可疑吗?
无论这钱来自哪里。
他都不该属于陈光年。
警察面面相觑，光是打电话请教上级，都整了小半个小时。
最后他们承诺。
“林女士，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解释。”
一点时间?
我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这时间，怕是没有那么充裕了。
没过几天，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陈光年的弟弟，人间蒸发了。
没有人能找到他的踪影。
大家都说，他死在外头了。
被人杀了。
8
但我和他们看法不同。
要我说，如果陈光年去杀了他弟弟，那实在是有点不聪明。
他可是刚当着警察面，和弟弟发生冲突没多久。
后脚弟弟人就没了。
于情于理，他都该是第一嫌疑人。
如果即使这样，他还要杀人。
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需要，也必须去干。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
不出意外的是，陈光年手上的钱，这个买命钱，应当是是有期限的。
也就是说，无论他花完还是不花完，都不影响他死。
那么。
结合前世我死的时间猜测，代换到现在的话，就是这几天。
陈光年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该交出，一条人命了。
我待在家，看着加固的房门，费劲拖过了沉重的柜子。
堵上了门。
万一那是个障眼法，他的实际目标是我，我这段时间的筹划。
不就付诸东流了吗?
我紧紧握着菜刀，坐在门边守了一夜。
直到黎明来临，依旧十分平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现。
第二天，我再次被警局传唤。
两件事。
第一件事，陈家弟弟找到了。
他只是结婚前太焦虑，召集兄弟给自己办了个单身派对，喝嗨了。
随便寻了个旅馆，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一看，手机不知道为什么坏了，现在才联系上家人。
更重要的是，他能安全回家，还是陈光年找到的。
据说，陈光年为了能找到弟弟，这两天都在全城各处找人。
忙的脚不沾地。
到处都
是他的人证。
所以，他自然没有嫌疑了。
甚至也拥有了，第二件事，陈家发生的意外的不在场证明。
这意外真的让人格外熟悉。
陈家老太太，我曾经的婆婆，被发现使用按摩器不当，导致失灵触电，被活活电死了。
现场还有椅子翻倒的样子。
警察说，可能是她在触电后的挣扎之中带倒了椅子。
这个证据，和逻辑链条都相当合理，清晰。
那时候，陈光年不在家，其他人，也都不在家。
陈老太太，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
所以，这是“自杀”。
我跟着警察进了里间。
这一次，他们更加相信我了。
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们，陈光年在“系统”的指示下可能害出人命。
不过，我们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警力都被部署到找弟弟之中了。
没想到，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陈老太太，一个老到都不太能走动路的老人。
我都想站起来给陈光年鼓个掌了。
选择老人最先下手，还是以前最是疼爱他的陈老太太，是我没想到的。
不过，倒也合理。
打杀一个壮年小伙，或是中年壮汉，哪里有杀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太太方便。
陈光年，有一种纯粹而矛盾的残忍。
他重视对自己不好甚至疏远的人，讨好的不得了。
却恨不得把对自己好，对自己挖心挖肺的人，百般折磨。
甚至夺走他们的性命。
这一次，陈光年的异常，这次真的被上头注意到了。
他的现场布置的太好。
这确实和自杀无异。
但是有时候，太过谨慎，太过合理，反而会露出破绽。
陈光年的不在场证明再完美。
警察也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是一场“他杀”。
比如，这个按摩器，虽然是他用别人的账号买的。
但监控有他的收货记录。
再比如，他搜过按摩器触电如何致死。
这个浏览记录他清空了，甚至格式化了。
但是技术人员可以复原。
他们只需要一等到逮捕令下来，就可以立刻逮捕他。
听说，已经有专家到位，等着研究他身上的“系统”了。
一切好像马上将要迎来尾声。
按理说，我应该放下心了。
更何况，我换了新家，即使陈光年要找我麻烦，也找不到我。
但我的心还是悬着。
我总觉得，有什么被我忽略了。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
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我的脚步加快。
背后也有一个脚步声响了起来，越来越快。
我心跳加速。
我不敢回头，只是一路冲进了家。
“砰”。
一下死死合上了门。
我刚要缓口气。
下一秒，一个身体重重撞在我的门上，发出沉重的闷哼声。
我冷汗直流。
熟悉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传来。
“妈，你开门啊，我是光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