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辰能感觉出来，南宫元正之所以这个时候问冯京，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但他不会无的放矢。
税收是一件非常谨慎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和原本的账目对不上呢？
难道这其中又有人贪污受贿？
冯京苦笑了一声，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南宫大人，这税收对不上的事情年年都有。”
“我们都已经给户部反应了不止一次，只是户部的回馈一直耐人寻味。”
南宫元正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方辰，随后道：“罢了！既然户部都不作为，那我这个管大理寺的还凑什么热闹？告辞！”
方辰疑惑地看了一眼南宫元正，又看了一眼正在给库房上锁的冯京，说道：“南宫大人，你刚才说税收对不上账目是怎么回事？”
“呵呵，一些小事罢了！六殿下无需理会！”
“哎！南宫大人！”冯京停下了手中的活，转过头颇有不悦的说道，“您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这税收对不上可不是什么小事啊！税收是取之于民吧，多一分银子少一分银子在咱们看来不算什么，但对老百姓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冯京面露憾色，整个人似乎都颓靡了不少。
“甚至有可能是一户人家整整一年的口粮呢！这怎么能算是小事呢？哎，也就是下官人微言轻，纵然有所怀疑，但说了也没用！”
方辰闻言心头疑惑更重，皱着眉头问道：“冯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各地收缴的税银有收少的情况？”
在一旁的南宫元正此刻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对着冯京道：“冯大人，既然六殿下想知道具体的情况，那你就给他说一说吧！”
“说不定六殿下有解决的办法呢？”
冯京点了点头，对着方辰作揖行礼后，才缓缓开口。
“殿下有所不知，这每次收上来的税银啊，不是少了，而是多了！”
“并且，并不是一年多，而是近十年以来基本上每年都会多出来一些，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啊！”
方辰听闻，眉头越皱越紧。
这每年上的税多了岂不是好事吗？
这就代表我大秦国富民安，人丁兴旺吗？
为什么冯京会是这种表情，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冯京没有注意到方辰的表情，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下官年年向户部上报，请求调查。”
“可每年户部都只会给下官回复一句话：少不如多，尽数入库！”
方辰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少不如多，尽数入库，这做事的态度和方式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户部也是官家，能多收上来一些税银，总比少收了要好的多！
南宫元正在一旁看到方辰那副疑惑地模样，当即笑了笑说道：“六殿下，你可知道大秦的税收制度？”
方辰愣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
这一块确实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前身只会花钱，哪里会知道花的钱都是从哪来的，怎么来的。
而自己这个穿越者，更不了解大秦的税收制度。
南宫元正点了点头，心说怪不得六殿下会疑惑呢。
紧接着，南宫元正解释道：“自大秦建国以来，税收制度为两税制。”
“此两税为田亩税和人丁税，分别在夏秋两季征收。夏税按照常理的话，在每年的六月末就会征收完毕！”
方辰点了点头，他从卷宗上看到过，这次南河省丢失的岁银就是田亩税。
南宫元正接着说道，“按照大秦的税法要求，田亩税是每户每丁三百文，而秋税，也就是人丁税是每亩地纳粮三斤。”
方辰闻言顿时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怎么是这么征收的？”
“不是说夏税收田亩税，秋税收人丁税吗？怎么田亩税收钱，人丁税反而收粮了？”
“呵呵，这就要问冯大人了。”南宫元正笑着看向冯京，说道。
冯京也笑了笑，对着方辰拱手道：“殿下，这一点由下官来给殿下解释。”
“按照大秦建立之初的制度，和现在的收税方式恰恰相反，也就是人丁税收钱，田亩税收粮。”
“那是因为，在大秦建立之初，国土大多数都在北方。北方产的粮食是麦子，麦子在度过一个冬天后，五月份也就熟了，所以夏税刚好赶上麦子收割的时候。”
方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经过了数百年多国兼并，我大秦的开国皇帝横扫九州，现在的国土面积横跨南北！其中南方土地的面积相比北方而言反而更多。”
“而南方的主要种植的是什么呢？是水稻！水稻过了夏天到秋天才能收获。”
“那不能跨年收田亩税吗？”方辰疑惑道。
“殿下，如果田亩税是在次年的夏季收取，那第二年收回的南方粮食，就是多方一年的陈米。陈米和陈麦不同，放上一年的陈米口感将大不如刚收获之时，但陈麦放上一年，打出来的粮食反而更好！”
“因此，户部就推行了税务改革，将田亩税放在秋天收，但是名称一直都没有变而已。”
方辰这回算是彻底搞明白了。
其实就是，由于粮食的种类不同，粮食能够储藏的时间也不同，征收的时间也就因此发生了改变。
方辰点了点头，“你说的我明白了，可为什么会出现税收变多的情况？”
“这就要涉及到大秦的土地划分了。”冯京接着解释道，“田亩税是按照土地面积来计算的。”
“而土地面积，早在一百多年前，经过各地丈量耕地后划分好的，这划分好的土地在户部名为鱼鳞册。”
鱼鳞册这个名词方辰听说过，也就很快的理解了冯京的话。
“殿下，但你想想，经过这百年的变迁，土地有买卖、更改，各地实际收税时，确实按照各县各乡实际土地耕种面积收税，这个税收的账册名叫白册。”
“根据下官的统计，白册账目比鱼鳞册上的应收税收要高出不少，平均每个省都会多出几百两甚至是几千两！”
南宫元正听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向了方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