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陆鹿看着这男人赤红的双目,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也果然不出陆鹿所料,那男人有些痛苦的摇了摇头。
“我们也为他高兴,还以为他是真的遇到了贵人。”
“可是我们没想到。”这男人跌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呼出口气,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一般:“那个卢伟文,把恒子的论文扣下来了。”
扣论文?
不管在什么学校,扣论文延迟毕业都不是一件小事。
陆鹿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开口询问:“原因呢?”
那男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没有说过。遗书里也没写。”
莫林将这男生给出的线索在脑海里梳理一遍,就开口询问起了细节。
“既然自称退休导师,那这个卢伟文应该没有在你们学校任教吧?周恒是怎么认识他的?”
这男人就露出思索的神色来:“好像是,好像是网上看到的?”
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陡然笃定起来:“对,就是网上!恒子家里困难,他就到处找兼职,拿奖学金补贴家用。”
“当时他应该是在网站上看到了这个卢伟文的征集,说需要博士生帮忙设计一个项目书。”
这男人点了点头:“当
时他还跟我们说过,据说这个项目给的很多,足够他给家里买一台新的电冰箱。”
对上了。
莫林和陆鹿对视一眼,都想起了中午那对老夫妇所说的话。
那男人并没有发现陆鹿和莫林无声的交流,还在接着讲述周恒一步步走向圈套的过程。
“自从他开始帮那个卢伟文写报告,就开始早出晚归,一天都见不到个人影。我们联系都全靠手机。”
“他跟我们说了很多有关卢伟文的事儿,大部分都是这个导师怎么怎么支持他,怎么怎么的豁达。”
周恒的室友沉默了片刻,语气有些沉重:“就是前几天的时候,他突然在白天回了一趟寝室。当时大家都以为是临时放假。但是恒子的状态不太对。”
“他当时也没说什么,待了一阵就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他,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都没人回复。”
“之后呢?”陆鹿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也果然不出所料,这男人叹了口气:“之后就是他死亡的消息了,还是你们到了学校里,我们才知道的。”
“那这封遗书呢?”陆鹿十分敏锐的捕捉到了重点:“遗书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说起这个,男人痛苦的捂住了头:“是我的问题,如果我能早点
发现,恒子也许就不会死。”
“他当时状态不对,跟我说记得看他的笔记本。”说着,这男人狠狠咬住了牙关:“他笔记本一直都是随身携带的,突然留下了,我居然都没当回事!”
陆鹿无声的叹了口气。
“也不能怪你,没人会往那边想的。”陆鹿伸出手,拍了拍那男人压弯的脊背:“你是在周恒出事之后才发现的遗书?”
男人点了点头:“恒子的笔记一直都是顺着写下来的,按理说背面不会有内容。我也没想到居然能看到他的遗书。”
这话音落了,陆鹿和莫林对视一眼,就有些沉重的开口:“不瞒你说,我们在周恒的手机里发现了另一封遗书。”
“怎么可能?!”这男人惊愕的抬起了头:“恒子的遗书不就在这儿吗,这就是他的笔记,他亲口跟我说的。”
其实按照推测,陆鹿和莫林也更相信这男人手中的笔记,但是必要的核对还是不可或缺的。
陆鹿就摆出办案时必备的冷漠脸:“那份遗书是从周恒手机的备忘录里发现的,你怎么证明两者的真伪?”
这男人原先还有些愕然,反而是一听到备忘录三个字,他就像是完全放松了一般。
“恒子不用备忘录的。”这男人摆了摆手
:“周围的室友都知道,他手机卡,一般就不往手机里存东西,要记的都写在笔记本上。”
陆鹿抿了抿唇:“你可以肯定?”
“当然。”这男人点了点头:“整个宿舍都可以作证,恒子那手机用的时间太长,开个计算器都能卡半天,谁还会用里边的备忘录啊?”
陆鹿就不由得回想起那部陈旧却被人保护的极好的手机,神色一时有些黯然。
还是莫林沉声开口,打断了陆鹿这不合时宜的思绪:“你的意思是,手机里那部遗书是伪造的?”
那男人狠狠点了点头。
莫林就接着询问,语气听着有些冷肃:“你认为是谁?”
“卢伟文啊!”那男人的语气多了两分愤慨:“恒子的遗书都说了,他是被卢伟文逼死的!肯定是卢伟文害怕摊事儿,所以才伪造了这封遗书!”
从逻辑上来看确实没什么问题,可莫林挑起了眉梢,神色毫无波动:“证据呢?”
那男人就愣在了原处。
莫林合上那封遗书,语气冷漠的厉害:“我们是警察,需要有证据才能定罪抓人。现在周恒的死亡完全符合自杀案的标准。”
说着,这男人微微俯身,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你用什么证明那封伪造的遗书跟卢伟文有关
,凭周恒的绝笔信吗?”
等候室的气氛陡然迟滞起来。
那男人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完全就是一副被莫林问的哑口无言的模样。
陆鹿虽说有些于心不忍,可她心底也明白,莫林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现实。
莫林呼出口气,稍稍放缓了语气:“那部手机泡了水,时间太长指纹不好提取。而且就算是上边有卢伟文的指纹,我们也不能因此认定卢伟文嫌疑。”
“我们需要决定性的,可以作为审讯证据的线索,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男人有些痛苦的点了点头,好半天都没有开口。
沉默的气氛开始蔓延,莫林看着那男人脸上不似作伪的茫然神色,终于还是放缓了神色:“你出发的时候有没有碰到周恒的父母?”
那男人摇了摇头,似乎不太明白莫林的意思。
莫林就无声的叹出口气,直到这时,陆鹿才从他身上看到了两分属于人性的悲悯。
“周恒的父母刚刚去学校收拾遗物了,你可以把遗书给他们看看。”
说着,莫林看向周恒的这位室友,神色难得的严肃:“你们是最了解周恒的人,他的异常只有你们能发现。”
这几乎已经是挑明了的意思,周恒的室友一怔,接着就狠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