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鹿坐在审讯桌边,心中的愤怒几乎达到了顶点。
“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对比起陆鹿的愤怒,这李安茂反倒是平和的多。就像是杀人的不是他,死在家中的也不是自己相伴了几年的妻子一般。
“她?她什么也没做错,可能就是错在了嫁给我吧?”
接着,就不用陆鹿和莫林再开口询问,这李安茂就自顾自的开始了回忆。
“你们应该也知道,她从来没见过我的父母。”
李安茂低下了头:“其实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我只知道很小的时候,我的记忆里就没有父亲这个人的存在。”
说着,这李安茂笑了笑:“其实有没有父亲也不是很重要,毕竟我也长到这么大了。唯一的问题是我母亲。”
李安茂耸了耸肩,又捻了捻手指,似乎是恍然一般的摇了摇头。
莫林使了个眼色,身后的警员上前两步,从烟盒里掏了一支烟给他。
那李安茂就不由得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接过那支烟,小心的叼在了嘴里,还冲警员摆了摆手:“不用点不用点,我叼着就行。”
似乎是这支烟给了李安茂熟悉的感觉,这
男人的姿态明显放松了许多。
“我妈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从来没对我好过。”李安茂呼出口气:“我被她带着,听的最多的就是对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的唾骂。”
到底是高级知识分子,这男人的叙述永远都带着点书面文艺的意思:“她对我也是非打即骂,把我关在家里的杂货间里,一关就是一天。”
“那会儿啊。”这男人看向自己的手臂:“我身上没有一块儿好肉,上学的时候都不敢穿短袖的衣服,就怕被同学和老师看到我身上的伤。”
李安茂咬着烟嘴,话音有点含混:“她还带男人回家,每次喝了酒就打我,不然就是把我关起来,她和外头的男人睡觉。”
“我就一直在想,到底是我爸抛弃了我们,还是看不上她选择了离开?”
说着,李安茂看向一言不发的陆鹿和莫林:“我也不是给自己开脱,就是觉得,你们应该很难想象这种生活。”
这人笑了笑:“看得出,你们都是很有正义感的人。要不是家庭从小培养,很难养出你们这种性子。”
李安茂提了一句题外话,就自己又将话题拽了回去。
“我妈喜欢红色,特别喜欢
,到了几乎病态的地步。她的衣服是红色,首饰是红色,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甚至还会定时去染发。”
“我幼年的记忆,出了疼痛和绝望,就只剩下那种艳丽的红。”
李安茂闭了闭眼,难得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显出了两分痛苦:“她也是我杀的。”
这话一出,陆鹿愕然的瞪大了眼睛。
“想不到吧?”这男人甚至还勾起了嘴角:“那会儿我才十几岁,没人怀疑到我。她从楼梯上滚下去,直接摔傻了脑子。所有人都觉得是她自己太不小心,又喝多了酒。”
李安茂的神色里甚至带上了复仇一般的快意:“其实是我推的。我就在她身后,她本来就不太稳当,只要那么轻轻松松的一点助力——”
这男人笑出了声:“她就倒在我面前,那血跟衣服一样的红。”
李安茂的状态明显有些病态,陆鹿抿紧了唇瓣,而莫林则冷声开口询问:“那你之后呢?为什么继续杀人?”
这话一出,李安茂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男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叼着烟的动作都顿了顿。
接着,他将那根香烟放在了桌上,烟嘴已经被咬得不成样子。
“我没
想杀人的。”
李安茂叹了口气:“我是真的喜欢她,她嫁给我之后,我们的关系也一直都很好。所有人都说我们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我也这么觉得。”
这男人捂住了脑袋,神色十分痛苦:“可是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她也喜欢红色,性格跟那个女人一样的强势。我真的承受不住。”
陆鹿不由得皱了皱眉:“可是她在你面前的时候不是很温柔吗?我们采访当天,并没有看出她哪里强势啊?”
李安茂笑了笑,不过那笑容里边怎么看都有两分自嘲:“她当然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来。她被家里培养的很好,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了我对她强势性格的回避和排斥。”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发号施令过。她这么对我,我也想给她同等的回报,可是我不行,我控制不住。”
这男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每次看到她发号施令,看到她那头红发,都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幼年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里,就好像我从来都没有走出来过。”
李安茂其实说的没错,他确实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可怕的童年经历早就在他心里留下了无法抹灭的
创伤,只要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的内心就会自发的竖起尖刺。
陆鹿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不幸的人会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套在这男人身上似乎尤其的合适。
就在陆鹿思索的间隙,李安茂也没有停下自己的讲述。
这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想跑,想逃,但是又觉得不能对不起她。我在外边找了很多女人,都瞒着她,瞒的严严实实的。”
“可是不行。”李安茂笑了笑,神色有些凄惨:“我忍不住在她们身上去找熟悉的影子,像是没有那点儿红色,我就找不到感觉一样。”
这不就已经是心理变态了吗!
陆鹿忍不住咂了咂嘴。
李安茂估计也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对,这男人叹了口气:“后来我发现,比起我的妻子,这些女人其实更像那个人。出轨,被别的男人包养,来者不拒——”
“我恨透了这种女人,她们都该死。”
最后这句话里,陆鹿听不出什么恨意,倒像是在陈述一句理所应当的事实。
陆鹿抿紧了唇瓣,身边莫林的语气仍旧没有什么起伏:“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